维克托老师又坐了回去,是察觉到了这个小家伙紧张兮兮的细腻情感。
“抱歉,我有些偏执,但是我感觉自己真的很失败,我并没有任何感情经历,更不了解女人——
——我在太阳时报连载的所有小说都是为了服务男性读者,从来没有考虑过女性读者的感受。
——此次动笔,是为了写出以往从来都没碰过的恋爱题材。这不是什么大胆的尝试,只因为我想要杀死过去那个平庸懒散的自己。”
“你说的是,我看到的那个故事吗?”步流星小心翼翼地询问着:“就是那个。。。断手的故事?”
“是的。”大卫·维克托慎之又慎地形容着,对待自己的故事时,就像是捏着手术刀,要去做手术那样谨慎:“我连它的书名都没想好,本着试试看的心情就发去报社了。可是。。。”
突然一下子——
——维克托从极度的平静,变成暴怒的狮子,从喉咙中发出凄厉的嘶吼。
“可是报社的编辑居然看都没看一眼!就把我的底稿发在了报纸上!”
由极端的冷,到剧烈的热,几乎只用了一秒钟。
阿星惊得说不出话。
他只知道,雪明大哥与他嘱咐过,地下的乘客们脾气古怪性格强烈,但是像维克托老师这样的人,他是第一次见。
“我不会要求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去理解我那种躁郁不安的心情。”维克托老师又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那一声嘶吼是阿星的幻听,“我也不会要求你与我产生什么多余的共情,步流星,我尽量将事情的原委,都清清楚楚说给你听了——但是,作者未经修改的一稿,就像是作者的屁股一样,他们居然把我的屁股,堂而皇之的放在了报纸上!”
这种强烈的执念,还有羞耻心,这些情绪都如洪水猛兽,让阿星坐立不安。
维克托老师紧接着说:“这是一个错误。。。我原本希望这个故事经过千锤百炼,它有页头标题,有副标题,有完整的寄语和引言,而不是马马虎虎的,用口罩作围裙,说[命悬一线]的粗糙立意。”
“或许。。。读者不会太。。。”阿星好不容易接上话:“不会太在意的。。。维克托老师,你是不是。。。太过敏了。”
“可是我在意。。。”维克托煞有介事,两眼满是血丝:“我非常在意啊。。。我若是将你的屁股拍成照片登上报纸。。。”
阿星:“还有这种好事?”
诡异的沉默持续了十来秒。
。。。。。。
。。。。。。
维克托老师又恢复了平静。
“总而言之,我希望你能将我的牢骚话听完。
我彻底陷在了这个粗糙的故事里,连载已经开始了,我陷在一种赶鸭子上架的焦虑不安里——
——步流星,我已经将一稿修改成三稿,报社的主任也和我道过歉了。
但是在这个爱情为主题的故事里,我缺失了一样东西,假货就是假货,我的笔法再怎么故弄玄虚,也成不了真。”
维克托絮絮叨叨,情绪失落用钢笔指向车厢的尾巴,指向那道缺失的尾门。
“从这扇门往外看,我能获得很多灵感,我看见了许许多多生命的真谛——
——我看见人们在此地结婚生子,看见纱羊或贼鸥和蝙蝠在洞窟中成双成对。
——我看见生命的诞生与消失,都离不开爱情这一环,我的灵魂里缺失了这个女性角色,我的作品就像是它的主题一样,只有一只断掌。”
“这个。。。恐怕我很难帮上你的忙了。”步流星尴尬地笑笑:“维克托老师,我不是女人,更不知道女孩子恋爱的时候在想什么。。。你要向我找素材的话,那我也只能谈谈男孩子恋爱时的胡思乱想。”
“。。。。。。”维克托老师沉默着,单以左手撑着下巴,咬着笔杆子,眼神阴仄的沉默着。
阿星也不敢说话——
——他斜着眼,不愿和维克托老师那种压迫力极强的眼神对视。
兀然看见地毯和地板的交界处,有一连串的暗红色。
这叫阿星多留了个心眼,瞳孔也开始微缩聚焦。
那一串黏腻稠厚的红色液体——是血。
阿星别的本事没有,挨打流血的经验还是很多的,在暗黄色灯光下的猩红流体,慢慢浸透到地毯里,在红色地毯的毛料中留下更深的暗红色,以至于一开始进房间的时候,他也没发现这些血迹。
这一切,让阿星更加坐立不安。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血?那些血是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