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的通阴者有很多,”陈铭瞪着傅未渊,似乎费了很大力气,才能自然的说出“通阴者”这三个字,傅未渊依旧是双手抱着肩膀,笑眯眯的看着他,一瞬间陈铭有种错觉,似乎是看见了傅未渊笑容深处的另一张脸。
“是的,我之所以来找你,只是表达出我们的一种态度,”傅未渊淡笑,不急不缓,带着种从容气度,“你来是不来,由你自己决定,我们无权帮你做主,但是我只是觉得…”
他话说到这里,门突然被打开,吴雪走了进来,看见房间里的傅未渊,看她的样子也是被吓了一跳:“傅先生,你怎么在这里?”
“你们认识了?”陈铭看到吴雪的反应,不由出声问道。
“是的,”吴雪笑着请傅未渊再坐一会,但后者表示有事,站起身来跟两人告别,然后出了门。
傅未渊走到门框那里时,侧头回首,看了陈铭一眼。
那眼神很普通,可看的陈铭心里却是一颤,那样的神态,分明是在说,可惜了。
陈铭收回视线,心里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然后我当时特别紧张,安叔想要把我拉回去,但是我甩开他了,这时候我们突然看见湖里冲出来五个人影,但是很快就消失不见了,我和安叔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呢,然后没过一会,就又有几辆车来了,先到了旅舍查看,把大家都安抚下来,然后就到落湖边上守着了。”
“后来快天亮的时候,才有两辆车来,下来的几个人都是男的,有老有少,傅未渊就在其中,就是他跟一个被他叫做‘少爷’的人提的意见,他们才下了落湖,感觉大概是术法之类的东西吧……真是,没有想到这东西真的存在啊。”
“是啊,”陈铭望着她,喃喃道,“没有想到真的存在。”
“你这么盯着我做什么?”吴雪有点好笑的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不认识啦?”
“没有,”陈铭收回了视线,笑着说,接着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接着问,“也是,这京四派,通阴,解怨结怨,毕竟应该是低调进行的东西,一下子被许多人知道,不是件好事情,他们怎么处理导游那批人的?”
“具体的我不知道,”吴雪仔细回忆着,“但是恐怕只有你、我、阿栾、齐姐、安叔这几个人还记得这些事,其他人都被抹去了记忆…”说到这的时候,她迟疑了一下,抹去记忆…这只有魔幻书上才有的东西,即使真实发生在了她的身边,吴雪还是不太能适应。
“他们也自愿让别人去掉记忆?”相比之下,陈铭的接受能力就强多了,他的样子有些疑惑,“这种事,能有人心甘情愿?太不可思议了吧。”
“说起来我也怀疑,”吴雪顿了顿,声音有一丝紧张,“我当时看见,一个傅未渊身边的男人,长的蛮好看的,走到几个人面前,依次说了几句话,他们听完他的话之后,好像就都什么都不记得了,然后那男人跟傅未渊说‘跟他们关系最亲密的几个人不必去除记忆’所以我们才都记得这些事。”
陈铭松了口气:“这样啊,我真怕这些人…是心狠手辣的那种。”
“什么呀,”吴雪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可以为是美国黑帮吗?你平时那些美国电影什么的看多了吧,我看他们就是专门从事这行业的,术业有专攻嘛,也是很正常的。”
“是啊,”陈铭应和的回答着,“感觉做这行也挺好的…”
吴雪只当他在随意聊天,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看上去挺好是挺好,可是毕竟不是正途,你说做这行的,怎么跟其他人解释自己究竟是什么职业,大众没见过,总是不能相信的,就算有职业给他们遮掩,时间长了,还是能看出来的,再说了,我看这些人,恐怕只能找同行结婚,非同行的,肯定生活节奏不在同一个点上……”
陈铭听着吴雪说话,眼睛闪了闪,他暗暗叹了口气,望向头顶的天花板:“吴雪,咱们中午吃什么?”
“对,这个是正事,”吴雪站起来,有点懊恼的道,随后又高兴起来,“你今天醒了,这是件好事,我去问问医生有没有忌口,去给你买点好吃的。”
虽然说,医生嘱咐过家属,陈铭刚从晕阙状态中醒过来,不要让他说太多话,但是几个知情人都心知肚明的知道,陈铭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是被术法的余波冲击到——又不是自然状态下的昏厥,所以包括陈铭自己,都没有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陈铭从床上起来,走到窗口,看见吴雪步伐轻盈的在街道上走着,他目送着她消失在街口,这才转身出了门。
医院里平时都是很嘈杂的,在陈铭的记忆里一贯如此,而他们所在的这一楼层,却格外的安静,陈铭沿着走廊,漫无目的的走着,突然他抬起头,看见了前面一个站着的女孩子。
“阿栾?”他笑着跟她打招呼,“你在看什么呢?”
“我出来透透气,”阿栾礼貌的笑着,很是客气,“陈先生呢?”
陈铭皱了下眉,阿栾的客气有点过头了,这给他一种错觉,仿佛面前的女孩子不是那个曾经与他并肩作战的伙伴,而是一个刚刚认识的陌生人。
“你妈妈怎么样了?”陈铭问阿栾,“我今天刚刚醒来,也没有去看看你们。”
“谢谢陈先生,”阿栾浅笑,“我妈妈很好,医生说她受的伤都是皮外伤,至于其他的……她这些年来也认识了不少奇奇怪怪的人,能够给自己弄好的,这些都不需要我担心。”
陈铭笑了笑,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照进来,照出一小缕细碎的灰尘,也照出青年清秀而带着书卷气沉稳的脸,陈铭这次没有带眼镜,他浅褐色的瞳仁在阳光下仿佛散发着浅浅的光,阿栾站在一边,眼里的神色几番变幻,突然,陈铭仿佛听到她一声极轻的叹气声,然后阿栾对着他微微一笑:“陈先生,我还有事,先走了。”
陈铭还来不及招呼她,她就转过身子,迅速地跑掉了,步伐迅速而敏捷,仿佛是不想要看见他一样,陈铭有些摸不着头脑,看着阿栾的身影消失在一间病房门口,心想现在的孩子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算算时间,吴雪也应该回来了,他转过身,沿着来时候的路回去了自己的病房。
长长的走廊,不禁让陈铭想起了落湖底下惊险的一幕,他深呼吸了一口气,这也算是重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