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上前拍拍那人肩膀,抬了头,正是杏蕊。
“怎么了?府中有人欺负你了?躲在这儿掉眼泪。”
杏蕊连忙擦干眼泪,“大娘子……大娘子是不是冷的睡不着?奴婢这就去为您将门窗封紧,明日去市场上买些好炭来。”
“为何要去市场上买?府中没有份例吗?”
此话一出,娴枝也有些心虚。这几日江夫人给她涨的例银都悄悄拿去给柳娘了,除了府中给的一些份例,杏蕊若是要去市场上买炭,恐怕是要从她自己的私房钱里贴补。
杏蕊擦擦眼泪,有些迟疑,“府中……有……”
“有便是有,没有便是没有。你这样支支吾吾的是做什么?”
杏蕊见瞒不过了,只好把事情和盘托出:“府中本该是有的。但高妈妈说我们院子里铺张浪费,合该用不上这些好物事,便擅自把我们院里的份儿给扣了,给了少得可怜的一些,还说足额。奴婢怕气着了您,动了胎气,这几天才自己偷偷将存下的钱拿来买炭。但奴婢的钱所剩无几,眼看着明日便不够了……”
她越说越难过,又低头开始抹泪。
“这欺主的刁奴,你越是软弱,她便越想来作践我们!”
娴枝咬咬牙,原本浑身冰凉,这下给怒火烧得也不冷了,转身就回房穿戴衣物。
杏蕊连忙跟上来,“大娘子,你这是要做什么呀?”
“我要看看那个老婆娘究竟多狠的心肠,难不成想将我们院里的人逼上绝路?大不了一尸两命,我看他拿什么跟公爹和婆母交差。”
娴枝本就不是个任人揉搓的软面团,虽然有孕是假的,但戏一开场就要把场面给做足了,不然反而容易让人看出端倪。她早就听府中有人议论她母凭子贵、仗势欺人,这下她就要把这个势一仗到底。
府中下人一向比主子睡得晚,娴枝来到内务堂这边,几个老会计正忙着记账,算盘珠子拨得噼里啪啦,一派灯火通明。
她一眼便看见高妈妈正在清点药柜。这是满府的珍藏,全是御赐或者从西域重金买来的珍稀补品,各式各样一应俱全,只有哪怕是主子也不是日日都能吃得上的,所以定时清点,以免有下人中饱私囊。
娴枝开门见山:“高妈妈,不知我院里的丫头是怎样得罪了你,既然连炭都不让我们用了?”
高妈妈抬眼看她,眼中的轻蔑不加掩饰,口上却还算客气:“哟,大娘子,您如今多金贵的身子,怎么也跑到这四处漏风的地方来了?仔细别冻着。”
言下之意,是讽刺她畏寒不能见风。
娴枝皮笑肉不笑地看回去:“你也知道我如今身子金贵,那怎么炭也不给足?”
“炭不给足?您这说的是哪里的话?府中每个院里每月分拨十斤上好的炭,这都是账房管事习叔眼皮子底下过的秤,做不得假呀。”
杏蕊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我刚才问了库房伙计,习叔好像却忙别的事去了,眼下不在这里。”
就算习叔在,高妈妈这么说,必然早有准备,一定早就打通了那一层关系。习叔是满老爷最看重的下人,说的话最有分量,闹到他面前,娴枝也捞不着好。
“罢了。”娴枝笑笑,“既然是习叔过的秤,他是府中待了几十年的老人了,做事向来公道,大家都看在眼里,我也没什么辙由去找人家的茬。既如此,就还请高妈妈再给我们小院拨十斤炭,原先的不够用。”
此言一出,附近正在洒扫和记账的下人都惊诧地望了过来。
原是她以前地位低,不敢提一点要求,这下突然狮子大张口,自然是叫人意外的。
高妈妈更是嗤之以鼻,她双手叉腰,撕破方才和颜悦色的假皮,“果真是寒门出身,说出来的话都叫我们这些下人大开眼界。府中的各样例份原有定额,这可是老爷定下的。如今您张口就要再要十斤,岂不是视老爷的规矩如无物?这府上各样安排,原来全凭您这一张嘴呀!”
“是啊,如今大公子都去了,她一个寡妇竟然也敢……”
“还说呢,听说他跟老爷说要去祠堂除名,那岂不是连咱们满家的寡妇也不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