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天下不管是达官贵人还是富甲商户对奇花异草都有一种痴迷般的狂热,就连妫府也不例外,只看山庄内园林的布置便可见一斑。那白苗圣女定是看中这点,才将“梦魇”卖给花商。赏花饮酒何等雅事,花之要入了富户的门,她所要做的就是等待,等到蛊毒发作,她再适时出现以高价售卖解药,便可以获取她所需的钱财。这样想来上江的事是她所为倒也说的通。
但仔细想想风璃仍然觉得有些事解释不通“你说她是为了钱和雪参才这样做的,可妫府即有她要的雪参也不缺钱,她为什么不直接对妫府下手,反而绕到了上江去?而且上江的蛊毒和山庄里的也不同,若只是为了钱财和雪参她为何要对这些人下毒手,人一死她拿什么去要挟妫老爷换她想要的东西?”
伏翳轻哼一声“只怕上江所发生的事也在她意料之外吧。”
“什么意思?”难道那件事不是她一手策划的么?
“幼株流入花市会被卖给富贾是必然的,但究竟会卖给谁却是不可控的。她必定也想到这一层,所以幼株的数量才不止一株。只是她不知道花商与花商之间也互有交易往来,幼株不比成花出彩,中间被转手也是很有可能的。”什么叫聪明反被聪明误,这就是个好例子。
点点头风璃觉得伏翳的话很有道理“那苗疆女子初入中原,不了解中原商人之间的门道。如果说上江的事不是她本意,那很可能她原本就是想把“梦魇”送进妫府的。却没想到会阴错阳差被徐花商买下还带去了上江。”
“她也算是倒霉,上江的事儿她原本至少还能拿到钱,却不想被你们捷足先登。“梦魇”的计划既然失败了,她必然会再想办法,之所以会在山庄下手,定是畏惧妫老爷蜀山弟子的身份。如今她一样都没得到定不会善罢甘休,且等着吧,必有后招。”之前他怀疑蛊毒的事与之前那些魔族人有关,所以才去仔细调查了一番。如今看来应该都是巧合,那苗女想做什么他懒得管,但她最好不要招惹他。
风璃听出他语气中的阴冷,以为他是为那苗女所做的恶事愤愤,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胳膊道“放心吧。如今即已知晓事情的来龙去脉,定不能再让她胡作非为,明日等白芨师兄回来我便向他说明一切,倒时再商议捉拿她的对策。”
伏翳听了这话便知道风璃误会了,不过他一向不说没用的废话,所以并没有开口反驳。
“这两日劳烦你跑了那么远,虽然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并不难。但还是要谢谢你做的这些事,虽然你是魔但我总相信你是不一样的,你看,我看人的眼光是不是挺不错的。”她嘴角一勾微微眯起笑眼看着伏翳,黑暗中她只能看到他的轮廓,却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她知道他对她的这番话一定是不屑的。他当然不需要她的认可,不过想到他两日来的奔波都是为了查明这一切,她对他的信任更添了几分。
外出的事交待妥当后,伏翳便不怎么开口了。他又恢复了一贯的沉默,只静静的听风璃讲。风璃事无巨细的将这几天山庄内发生的所有事都说了一遍。她知道伏羲对这些其实并不感兴趣,但是她就是不想让他走。天一亮她又要被各种琐事缠身,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像这样安安静静的和他好好说话。
“其实我在到底要不要用血救人这个问题上我还是犹豫了,我很怕自己好心办了错事。我用血救他们,万一被之前的魔族之人发现该怎么办?我不怕那些他们来找我,我只怕会伤及这城中的百姓。可是医者父母心,见死不救有违医道,我既然决定做一个医者便做不到不救。我是不是很自私啊,为了我自己的私心,可能会害了更多人。”说到救人的事,风璃心里难免还是有些摇摆不定。以前她不是这样的,不管遇见什么事她总是很有主意。可自从他出现之后,不管什么事她总想听听他的意见。
“我虽有心防范却没法开口对师兄他们说出原由。如今木师叔不在,一起下山的师兄也只剩下三人,小梓有心病,白芨师兄也是一堆的是要处理。伏翳,可不可以帮我稍微留意一下下。若他们有异动你就告诉我,我好早作防范。”她抬起一只手在他眼前比划出一个一点点的手势,他那么厉害,这件事对他来说应该不会很难吧。
伏翳没有说话只是穿过黑暗淡淡的看着她期许的表情。风璃没有他能夜视的能力看不到他的反应,不过就算她能看见,以伏翳以往那般的面无表情她恐怕也猜不到他心里会怎么想。其实她知道自己挺过分的,他又不欠她什么,不仅不欠反而是自己欠他不少。她叹了口气放下手“算了,总是麻烦你也怪不好意思的,我在想想别的办法。”实在不行只能去找白芨师兄商量了,虽然她十分不愿。
伏翳接住她下落的手,大大的手掌包裹住她的,拇指在那受伤的地方来回摩挲,虽然划破的那道口子不在流血,也不会让她感觉到疼痛,但那毕竟是一条伤痕。这伤痕让他想到了那个人,那个在荒蛮之地救人无数,却弄的自己满手伤痕的人。她的固执让他生气,她却告诉他,一点都不觉得疼。她说伤口早晚会愈合,但救人的机会却只有一次。
收回思绪伏翳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只是淡淡的问风璃“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好好学习术法?”她身体里流着那两个人的血液,他不信她只是一个平庸之辈。医术她尚且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运用自如,区区蜀山的术法,她岂能学不会?
风璃早已被他这个举动惊住,他手指的动作让她感到一阵酥麻,指间传来的熨烫顺着她的掌心,那股热流顺着手臂直涌向心间。他。。。他。。。他。。。他这是在做什么!!!
伏翳没发现风璃此刻的异常,见她不答,以为她在逃避自己的问题。轻喝一声“说话!”
风璃一惊“什么?”半晌才想起他刚刚问的问题“哦,术法呀。我不想学。”
“理由!”
“就是不想学嘛!”风璃对他提出的这个问题十分不解。她学不学术法跟他有什么关系。
“理!由!”再一次重复他的语气冷了三分。
风璃叹气“理由很简单啦。自打十岁那年那件事后,我这辈子就只想守着凡姨过平平安安的生活,她纺布,我行医。当年上蜀山还不是因为身体里的血莫名其妙就有了异能,虽然蜀山的医术要比山下的好太多,但却让我远离家乡和凡姨。我怕我学的太多以后不好开口向木师叔辞行下山,毕竟他为了能让我上蜀山也是费了一番心血的。况且打打杀杀并非我所愿,蜀山门规你又不是不知道。但我一直认为虽非我族类,但善恶岂能一概而论呢。”蜀山规矩之多,身为弟子对师父和掌门的命令必须严格执行。她若是学会术法,万一被派遣去斩什么妖,除什么魔,结果她不但没斩妖除魔反而还救了一两个,到时候岂不是更麻烦。眼前这个不就是个最好的例子么,与其那时候麻烦,还不如干脆不学。
听了她的理由伏翳轻笑出声,在蜀山待了六年,那些牛鼻子老道的什么维护正义,除魔卫道的言论,竟没把她洗脑成功,如此的冥顽不灵的弟子想必让他们头疼不已。
“你。。。你。。。你笑什么啊”一声轻笑让风璃心里又是一悸。他原本就浑厚的声音笑起来更是好听,而且认识他这么久,脸上始终是一幅墨澜不惊的表情。她从来没见他笑过,今晚他是怎么了,这么反常。
伏翳不答反问道“你又如何肯定,魔族之人不是各个其心可诛?”
“这件事说起来有个缘由。”风璃偏着头细细的回想“我十岁以前常常做一个梦,梦里一位青衣白裙的女子,坐在一棵参天大树下,她将年幼的我抱在怀里,阳光从繁茂的树叶间洒下,星星点点的落在我们身上。虽然梦里我们总在哪里,可是每个梦她都会给我讲不同的故事,关于人的、魔的、仙的,那些光怪陆离的故事让我明白万事万物都有其存在的意义和价值,而善恶则是由心而生的。”
伏翳听了她的话手下的动作一顿“都讲过……哪些故事?”
“唔…印象最深的是有关魔族的事,故事中魔族之人与人类一样,有善有恶,有自己的法度。雷城之主就是所谓的魔尊,他刚正不阿,统领着他们与人类和平共处。”当年她还太小,很多故事过了这么多年都渐渐淡忘了。
可是如今想起来她倒是有一事一直不解“魔尊不是早在五百多年前就被封印与昊天塔之中了么?她是怎么知道五百年前的魔尊是什么样的,而且为什么传闻中的魔尊和她故事里的好似判若两人?”
“你想知道?”
“想呀!你是魔族中人,一定知道吧?”她还真是挺好奇的。
“我知道,可是我不想告诉你。你想知道不如自己去查。”
风璃扯扯嘴角“查?怎么查?难道跑到锁妖塔里去亲口问他不成?”
伏翳点头“倒也未尝不可。怕只怕你连进锁妖塔的能力都没有。”
翻翻白眼风璃心道,你还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就算她有能力进锁妖塔,只怕也是有命进没命出啊。
关于魔尊的话题伏翳不打算再继续说下去了,他放开风璃的手,站起身来负手走到窗前。此时外面的天色已有些微亮,黎明的那一缕微光透过窗纸均匀的洒在他的身上,让他的周身泛起莹莹光晕。“你想让我帮你,可以。我可以帮你一次、两次,但我总有会离开的一天,你若请辞离开蜀山也势必会是去它的保护。如今的你早已不是六年前的普通人,就算你的血没有特殊能力,曾经的蜀山弟子身份也会给你招惹不少祸端。现在你还只想做一个普通人行医济世,你觉得还有可能么?你是不想招惹麻烦,但麻烦偏偏要找你,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只怕连你最亲近的人都会被你带入危险之中,到那时你又能找谁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