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的皇帝,已经是个年过四旬的男人。但是保养得宜,并没有露出丝毫的中年姿态,反而依然带着几分年轻时候的俊朗容颜,只是眼底有一层淡淡的淤青,似乎显得十分疲倦。
他十二岁那年登基称帝,三十年来称霸天下,然而人到中年,无论多少的荣华权势,在几十年后,都不过像是个幻梦一样。然而在揭开帷幄的刹那,皇帝却微微皱起了眉头,“孙德海,刚才……是不是有个宫女走过去了。”
孙德海在皇帝身边伺候也不是一两天了,此刻连忙打了个诺,“回禀皇上,奴才确实看见有个宫女过去了。不过……人有相似,想必是这一下错了眼吧。”
“的确是人有相似,不过你素来在朕身边伺候,很懂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朕方才不过问这一句,你就说出这句话来,可见……并不仅仅是相似而已吧。”皇帝手中缠着一串碧玉珠子,颗颗玲珑剔透,在手中不停的拨弄着,片刻后,这才嗤笑了一声,“我方才瞧的不甚清楚,你可看见了……是很像她么?”
孙德海咬了咬牙,这才俯下身说,“奴才不敢谎报,确实很有几分相像。皇上……要奴才去找人么?”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如果那个宫女当真得了皇帝青眼,只怕就是真的飞黄腾达了。只不过真要是这样一位主子,恐怕后宫里就是真的要翻天了。
坐在龙辇上的皇帝却轻轻叹了口气,孙德海甩了一下拂尘,几个人顿时停下了脚步。经年伺候的老人半低着头,一时间也不敢多说什么。
龙颜大悦,自然是再好不过,可要是触到了逆鳞,恐怕就是浮尸千里了。
“不必了,起驾回宫吧。”目光里似乎有几分追忆的情怀,然而手中的碧玉珠子拨弄的越发急躁起来,大珠小珠落玉盘,想必也不过如此发出嘈杂急切的声音吧。
孙德海几乎是松了一口气,“起驾回宫!”他并非是不愿意去找人,而是宫里头的事情,永远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个宫女不过是一面之缘而被天子垂青,但如果日后得宠搅的后国内个不得安宁,恐怕到时候德妃娘娘第一个就要问责自己。
他倒也不是真的害怕德妃,而是一把老骨头,实在是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龙辇被众人抬走,几乎就像是从来都没有来过似的。若昀自然是不知道,阴差阳错,自己的命运,不过是在一念之差中就会被人改写。不过此刻的若昀倒是心情十分愉悦,毕竟在宫廷之中生活,她似乎已经渐渐习惯了。
更多的,是因为有了韦璇和月如在身边陪着自己。就算是每逢佳节倍思亲,但是……终究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落寞和寂寥要好得多了。
回到花房之后,思幽倒是觉得整个人都轻松多了。她倒在床榻上翻来覆去了好一会儿,只想着到了明天晚上该准备些什么好吃的。
苦中作乐,也不过如此。不去想未来,日子似乎还走的快一些,若是想得太多,只怕痛也就越深。
或许真的是因为心中有了个期盼,日子也就慢慢变得好过起来了。第二天就是中秋佳节,一时间整个后宫都热闹非凡。别说是主子娘娘们悉心打扮,就连寻常的宫女都涂脂抹粉起来,人人都拿出了自己喜欢的首饰,只是花房到底冷僻,虽然热闹,也不算逾越了礼数。
双荷姑姑也已经赶去听音阁伺候了,虽说主子们都在听戏趁着热闹,但是做奴才的依然要有做奴才的本分,不过是忙里偷闲罢了。
在主子面前有头有脸的奴婢都已经跟去伺候了,花房里除了双荷姑姑之外,其余人倒是各自有活动,闲的厉害。好不容易拖到了晚上,若昀和月如就一人手中提着一个食盒朝碧波池边走去。
或许真的是因为有鬼神之说,碧波池附近倒是空无一人。然而这地方赏月却偏偏是极佳的所在。月色如清辉琉璃洒落下来,像是水银泄地,薄纱缭绕。
若昀也忍不住轻轻叹息了一声,皇宫之中雕梁画栋,白日行走都低头不敢看人,只觉得森严紫禁城里,每一寸土地上都有幽魂和森冷的建筑,只让人觉得浑身发冷。但是碧波湖边,却让若昀似乎见识了另一种美丽。
传闻之中的天家富贵,的确是让人倒抽了一口冷气。那种美,是否一定要在夜深无人的时候才会被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