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简朴干净的茶桌旁边,坐着一位敛目静神的中年女人。
一袭深紫长袍,暗中带闪,合身得体裹着略有发福却并不臃囊的体躯。剑眉浓黑,鹰鼻月唇,低调内敛,睿智干练,眉眼之中尽显贵族风范。冷肃庄严,不怒而威,令人敬之,远之。
窗口细碎的阳光,斑斑点点,若有似无的浅照着她左手边的一抹淡粉靓影,体削影薄,趴在桌边抽抽噎噎,叫人生怜。
“不回不回,儿臣不要回去,呜呜呜~~~”蓉琪哭的伤心,小脑袋摇的任性。
如此,这位尊贵端严的女人,便是侍卫尊称的“亲王”,蓉琪格格的娘亲。
母亲接女儿回家,挺好。
我微怔分秒,淀下心神,便端庄自如走过去,在离茶桌大约两米处,停下步来,伸手将腿前护衫拨开一边,屈膝跪地,抚拳参拜。
“下官拜见亲王、格格,愿亲王、格格,万福吉祥,千岁千千岁……”我敬道。
因着我头是低着的,看不到座上母女二人的神态,亲王没音传,却听道格格似是激动的声音。
“竹雨妻……”顿了一下,急改口道:“竹雨,你可回来了,你快替我向我娘亲求个话,让她不要把我带走。”说着,两只秀脚已站到我面前。
平时怎么都好说,现在她娘亲在场,且又是高高在上的亲王,我怎敢冒然言行。而且,我只是个芝麻绿豆不起眼的小县令,哪有气场去向亲王求话。再说,我也没有立场。
我算老几。
别说求话,我连抬眼看她娘一眼都不敢,两只可怜的膝盖,隔着一层薄薄的袭衣,支撑着整个身子跪在硬邦邦的地面上,钻心巨疼。
我两头犯难,两只绿莹莹的小短靴在我眼前踱来踱去,晃的我眼花头晕。
“竹雨,连你也不肯帮我是不是,那我,我干脆不要活了……”格格气急败坏哭腔,两只绿鞋在我眼前一跺,荡起一层浅尘。
“安静。”亲王低沉的声音,摄人心魄,吓得我不由得把头又低了二分。
接着,眼前又多了两只黑梆金边的短靴,定是亲王的两只大脚。
“你,就是邵竹雨?”亲王的声音。
“正是在下。”我回敬道。
“抬起头来,让本王瞧瞧。”亲王音低气傲,字句清晰。
我心说看就看吧,这张脸虽称不上国色天香,倾国倾城,至少白净纯然,端庄清秀。不过,被人逼着抬脸的感觉,实在有些别扭。
心里别别扭扭,举止形态自然是跟着别扭,许是见我神色异状,格格在一旁急了。
“娘亲,竹雨她跪也跪了,礼也到了,就让她起来说话嘛,她身体不……”格格话没说完,引得亲王一声低喝。
“住口。”格格闻言噤声,我的心也跟着一颤,暗中一边感激格格的贴心,一边祈祷她不要再为我求情。万一惹怒她老娘,我会死的很无辜。
保命要紧。
心念微动,好像也没有刚才那般别扭,便心平气稳地抬起头来,敛着些许谦色,不亢不卑,自然沉着。
亲王居高临下低视着我,一双大眼炯炯有神,瞬也不瞬瞅的我心里发慌,片刻,但见她眉心略微一皱,唇角勾出一声冷哧。
“本王以为你长有三头六臂,原来只不过是一个温温嫩嫩的娇颜儒生。绍竹雨,你一个芝麻小官,胆子倒是比天还大啊。”亲王前面的口气是云淡风轻,后面两句变成厉喝。
“下官不敢。”我忙低头道,不知道哪里惹到她了。
格格见我被吓到,急忙蹲下来对我贴耳小声安抚:“竹雨你别怕,我娘亲是纸老虎,不用怯她。”说着,扬起头冲她娘亲嚷道:“娘亲,你这样真是过分,竹雨没惹你,你凶她做什么?再……”
“蓉琪,你……”听语气,亲王像是气的不轻。
我心脏扑通乱跳,双手撑地,头就要贴着地面:“亲王息怒,亲王若有不满,只管惩罚下官,下官甘愿受罚,求亲王别怪格格,一切都是下官的不对。”
虽然不知道她在怒我什么,但她是亲王,她就是礼法,遇到这种事,只有道歉认罪,想杀想剐,只能任命。
“蓉琪,你先给我站起来。”亲王怒吼,并不理会我。
格格非但没有站起来,反而和我并排跪着,手塞进我胳膊弯,任性犟道:“你叫我站,我偏要跪,娘亲什么时候不放话让竹雨起身,儿臣就陪她一直跪着……"
傻丫头,这是嫌我脑袋掉的慢啊。
“格格,您身尊命贵,乃金凤之躯,怎经的起地面硌磨,小心玉体,快请起来吧,这样小人会折寿的……”我苦心相劝,她却充耳不闻,纹丝不动。
“竹雨你别白费口舌了,我娘亲不让你起来,我是不会起来的,哼~”格格犟着,白了亲王一眼,别脸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