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见我愣住不语,秀才伸手在我眼前晃了两下,道:“大人,您……怎么了?”
虽然她只晃了两下,我却瞅的明明白白,她手掌心的茧子,绝不是洗衣扫地积累下那种,而是,习武之人长期持刀拿棍,捶夯沙袋硬物留下的磨印。
那种磨痕我再熟悉不过了,以前训练时,我手上从来没断过茧子擦伤之类的痕迹,每天练沙袋拳击各种招式,也没有她的茧子厚。而且,叶蓉朵的手掌也没她那么硬。
这厮会武功?!
“嗨嗨嗨,大人,您到底在想什么呀?再不说话,我可走了。”秀才对我急道。
她好像从来都不怕我,平时跟我正经交流不多,却和我关系很近。
我略微一怔,道:“一大早,你要去哪里?”
她双手插袖管,又是招牌动作,用胳膊肘往书桌前抬了抬,道:“搬了新地儿,以前的笔墨砚就带,书桌真成摆设了。我想出去购一套新的回来,大人您知道,咱们读书人,不比其他人,像老杨那号儿的莽妇,咱们可以一天不吃饭,但不能不看书练字。而且,我现在是县衙师太,堂前无纸笔,等于沙场将军没武器。”
以前不知道也就算了,现在再看她咬文嚼字,温斯条理的模样,真的怎么看怎么别扭。这厮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用读书人掩护真实身份?
我心里如斯悱恻,面上假装若无其事,对她跟平时一样的态度,温平道:“你说的是,读书人可以百日无米,缺不能一日无墨。正好我也没来得及办置那些,衙门的我用不管,叫她们替买,又怕买回来的东西我看不上。反正你也是要去的,又懂得品质,顺便帮我也挑一套回来。”
我说着,从腰间取下蓝色荷包,把里面的碎银全部倒了出来,塞给她:“我身上没带太多银子,这些你都拿去,你的也算在里面,不够的话,回来我给你补上。”
“这,这怎么好意思……”她用胳膊肘推辞着,眼睛却瞄我手里的碎银。
“你为衙门做事,一切工作上的费用,理应由公家买单,怎么能让你自掏腰包,没什么不好意思,快拿着……”我说完,直接把她手从袖筒里拉出来,把银子塞给她。
她也没多推迟,当着我面挑起一块,在嘴边咬了一下,笑道:“那,那我恭敬不如从命,先就笑纳,用不完的,我会带回来如数奉还。这笔开支,我会记到公账薄上。”
我点头道:“银子收好,快去吧。”
她雀跃走后,我马上跟了出去,在门口碰到巡街回来的老杨。
“大人,您这是要出门呐,去哪儿?”
“我去买墨,一会儿就回来。”我一边说,一边扬眼往远处瞅着,眨眼功夫,就看不到秀才的人影了。
“这么早,谁会开门呀,吃完早饭去吧。”
“没关系,我昨儿个跟墨铺掌柜约好了,早饭你们先吃,让大伙儿不用等我,我去去就回,跟上坐班时间。”我说完,趁老杨啰嗦之前,伸手把她拨到一边,急匆匆走了。
夏日的晨风,令人心空气爽,因着时辰还早,此时街道上的人并不是很多,除了三三两两晨练的老人,就是一些卖早茶的小贩,站在街道中央,一眼能看到老远的地方。
这个死秀才,前后脚的功夫,怎么满大街都看不到她的影子,若不是长了飞毛腿,就是会飞檐走壁。可我明明看着她从青莲门出来的,她不可能一出门,脚尖一点,踩瓦走梁飞了吧。
而且,老杨就在附近,如果看见白日飞侠,刚才就告诉我了。
我边走边四处寻找,碰到一个主动和我打招呼的百姓,我不认识她们,她们都认识我,应该是昨日到衙门旁听的群众。
念及大家都认识我,便也不能毫无顾忌去左瞅右探,心里再急,也要装出清晨出来散步的悠闲,对前来打招呼者,一一礼谦回好。
无意一瞥,瞥到一条窄小的巷子,转念一想,秀才会不会出门就钻了哪条巷子,所以转眼就不见了。
心念一动,趁着行人稀少,我正想过去到巷内找找,看到挨着巷子边上,有家规模不小的两层茶楼,茶楼门口,站着一位身穿藏青色长袍的女人。
此人身材魁梧,五官修正,一双耐人寻味的眼睛,正直端端的盯着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