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嘉龙走了。允儿知道他再也不会回来了。他所说的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都是为了安慰她而已。小小的公寓因为少了一个人的缘故,顿感空旷起来。她站在公寓的窗前,胳膊肘抵在窗台上,环视四周,有些心神不宁。转身眺望着窗外,萧瑟的深秋日湿答答、灰暗暗的。灰蒙蒙的湿云沉甸甸的,使得屋顶和街道都一片灰扑扑的景象。雨水打在人行道上,沉重地坠落在积有落叶的路面上。
允儿想,时下已是深秋,寒冷的冬天即将来临,失恋的重创让她的心情非常低落,她甚至消沉地想以后的人生不再会有奇迹发生。
她忍不住这么想。她知道自己不该有此想法。也知道应该对未来充满希望,有想就有希望,可是有希望就会失望。但不管她怎么命令自己别、心存希望,她就是无法克制自己。她不敢抱有奢望,她怕幸运之神再次将她深深地嘲弄。以前她****都满怀希望。不停地激励自己,这个希望、水不熄灭,即使经历了无数次失败,终会迎来阳光灿烂的日子。事实上,她每失败一次,希望就越强烈;最终却因为感情的受挫,让她没有信心去憧憬希望。
允儿的前额靠在窗玻璃上,窗玻璃的冰冷差点令她打哆嗦。其实答案就在她的心里,她可以感觉得到。只是她有些倦怠,不想正视而已。她因失望而双腿发软,颓然坐在椅子上。“或许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吧。”她挤出一丝笑容,下意识地轻轻说道。她突然很庆幸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她已厌倦一再重复这句话了。
允儿想在冬天来临之前将公寓出租,不然管理费加上暖气费,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虽说她卡上的余额的足够维持她的这些正常支出,但是坐吃山空立地吃陷,总会让她有危机感。如果将公寓出租,那么租金就足以养活她自己。
今天的这个想法或许是她生命的转捩点。
她当机立断,开始起草租房启事。
允儿打着伞,匆匆下楼到屋外,她要去文印社将租房启事打印出来。
湿冷的气息向她迎面袭来,她禁不住打了一个寒战。雨水敲打着她的花伞,她很敏感的触摸到每一滴雨的颤动。允儿擎高了伞,抬脸看天。冷雨纷纷落在她的脸颊及鼻尖,冰凉的感觉令她精神振作起来,提醒地她还是活生生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如果自己没有看轻自己,那么谁还能将她击垮呢?
允儿紧抓住小手包,躲避着飞驰而过的车辆,小心翼翼地走在湿滑的人行道上。在她旁边,公交车及各式车辆在灰蒙蒙的雨中穿梭。透过她的脚底她可以感觉到车辆的振动。在她脑海中仿佛浮现出令她熟悉的喇叭声,那是吴嘉龙汽车的鸣笛声。
允儿甩甩头,告诉自己这是幻觉,抛弃她的人此时已经飞往西方自由世界,她还是应该现实一些比较好。
最近的文印社要穿过两条街才能到。她正想一脚踏进一个轮胎大的水滩中,却又倏地停下脚步,在最后转着身子像是走钢丝那样走在人行道的路边石上。她伸展着胳膊,小心翼翼地走着,突然感觉自己的举动很有趣,心情也自然而然好了起来。
然而,命运好像要存心捉弄这个女孩子。她还未从痛苦中解脱出来,又遭遇新的痛苦。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此后发生的一切似乎都如戏剧性以慢动作向允儿袭来。一辆轿车在路边将要停靠的时候撞上允儿的后背,她慢悠悠斜栽下去,摔倒在湿滑的路面上,反弹了几下。她的小手包脱手飞了出去,轻轻地摔在路面上,纸张从打开的包中乱飞,又被雨水贴在地上。
允儿躺倒在地上,她感觉不到疼痛,想要说出的话语锁在她的喉头,她只发出低低而惊恐的呻吟声。
她来不及思索,甚至不相信此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刚才还在心里自我安慰着,有苦必有乐,当她从痛苦中走过来的时候,命运一定会施与她幸福。可是,失恋的精神之痛还没消失,她又迎来了**的痛,她会死吗?如果死了,那就一了百了了。
隐隐约约中,允儿听到有人喊:“那个司机真缺德,良心都让狗吃了,撞人怎么能逃逸呢?快快快!赶紧拨打120急救电话!年纪轻轻的,正是花样年华,可不要有什么闪失。”
别人对她的关切已经越来越远,她只想如何体味渐渐卸下重重的担子,她感觉自己轻飘飘的在海面上浮荡。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漫无目的飘荡的感觉真好。
“孩子,你要醒来,允儿,你醒了吗?”一个浑厚的男中音说。“你被车碰了一下,应该无大碍,赶紧醒来吧。”
允儿的眼皮动了一下,她在记忆的仓库里寻找这种声音是出自谁的嘴巴,怎么那么温暖,那么柔和呢?
“赶紧醒来吧,一会儿我通知你妈妈,你早点醒来,你妈妈看到后才不会担忧。”
“你是谁?”允儿的心里很疑惑,和她说话的人知道自己的名字,好像对她有些了解似地。
“我是你的主治医师啊。你能够说话就好,我一会儿打电话让你的家人来看护你。”
允儿慢慢地睁开眼睛,她迷迷糊糊中看到站在她面前的医生,她听得见了,能说话了,慌乱地左右张望后,倏地坐起来,皱紧眉头说:“您是周医生?”
“是的,我是周凯波。”
“谢谢周医生。还是不要通知我妈妈,我不想让她为我担心,我休息一下明天就出院,不能耽误功课呢。”
“身体要紧,你还要住院观察几天,明天给你安排做一下脑电图,这可不能当儿戏。另外,我已经替你报案了,一会儿警察会来做询问笔录。”周凯波拨打允儿家的电话,通知了高海珍,让她来医院陪护允儿。
允儿看着周凯波和妈妈通话,她心里一热,感觉这个慈祥的医生一定是一位好父亲。
“对了,你上学了?在哪个学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