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竿撑过,水面哗啦啦的碎成灿烂的摇光,城外清河上的田田荷叶袅然晃起,又因风折腰。
进城后,则又是另一样的风情。
白墙灰瓦,绿波漾日,人如织,船如梭。
黄珊穿着一身破旧不堪的小叫花子衣裳,将手脸抹脏,挤在摩肩接踵的街市上瞎逛。说是瞎逛,也不完全是这样,她只是顺着力量给她的若有若无的指引朝城南方向走。
忍着腹中饥饿,她耐下性子来,仔细追寻那一丝邪门的直觉,虽仍是一副茫然盼顾的样子,但她却越走越笃定,越走越快……最终停在了城内一座构设富丽的三层酒楼旁。
店是名店,往来顾客盈门,生意好得红火。当街八根朱漆雕柱分立两侧,正堂八扇高门大敞,青瓦飞檐的门亭上挂着一幅木匾,匾上刻字“太白楼”,金漆闪闪,熠熠生辉。
——真是个好地方。
黄珊在门前不远处,先是打量了酒楼,又打量了满面堆笑的迎客伙计,这才瞅准时机,迈开步子,脚踏流星的便往大门里钻。
“嘿,臭要饭的,快滚!讨打呢!”笑容满面的小厮登时拉下驴脸,一身皂色衣裤衬得人精神极了,尤其是对着衣衫褴褛的乞儿之时,他伸手就要给黄珊一个小耳刮子,却不知被这小叫花怎么一躲,人没打着不说,还险些自己转得一踉跄。
“酒楼开张,人人能进,小爷怎么进不得?”黄珊打从进了无锡城,整个人就似脱胎换骨一般,身处昆仑时那一身弱质白莲的劲儿尽收了,此时也是声音发脆,一双黑琉璃似的眼珠滴溜溜的转,还嘻嘻的笑了,“臭跑堂的,还想打我,你来打呀!”
然后她便使开浑身解数,逗着那伙计在太白楼前好一番鸡飞狗跳,路人围观无数。正等楼内又奔出两个伙计前来打援时,二楼临窗处突地响起一道温雅悦耳的声音:“太白楼也是百年家业,何苦为难一个小兄弟?”
他声音似乎不大,可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竟穿透酒楼伙计的怒骂呼喝之声,如春风化雨般,清晰又不唐突的响在了众人耳边。
这场荒唐的追撵登时一顿,黄珊打伙计们的包围圈里脚步一动,巧妙的钻了出去,姿态却是说不出的灵动轻巧,闻言唯恐天下不乱的嚷道:“就是,你们羞不羞?”说完才有些小得意的仰面朝二楼望去。
临街窗扇内,一位年轻公子独坐桌前,该人乌鬓青衫,面带微笑,相貌极为俊美,此时握杯向楼下俯瞰,目光正与黄珊接个正着。
黄珊心里沉甸甸的,因为对方内功之高已经超过了她的想象,显然是跟原著信息不符的。
宋青书从桌前站起身,腰上系着的佩剑便露在众人眼里,他面上依旧笑盈盈的,向黄珊微微伸手招了招:“我请这位小兄弟喝酒。”然后目光转到伙计身上,“这样行不行?”
若是宋青书只不过是个富贵打扮,这事少不得还要起波折,但他腰上那柄剑明晃晃的刺着众人的眼睛,等掌柜了解事情原委,尽管心不甘情不愿,但立时便同意了。
因此黄珊便大大拉拉的坐到了宋青书的对面,看他温和的开口笑问:“你想吃什么就点罢。”
离得越近,他姿容就越盛。卫璧也是极出挑的美男子了,但同他一比也要黯然失色。
黄珊看似不太领情的打量了他一回,才说:“我想吃什么你都付账么?”可她越这样说,宋青书面上的笑意越浓,他目光清澈,声音愈发柔和了,“当然,说好了请小兄弟吃酒的,岂能食言?”
于是黄珊展颜一笑,歪过头对等在旁边的小厮说:“我想吃的,你们这酒楼也未必能做得出来,只不过如今我饿了,便先来些勉强能入口的罢。”说罢这句,也不理伙计一脸的怒色,她毫不迟疑的报出一串精致菜名,从名菜开始,越往后越闻所未闻,直把伙计的怒色转成了难色,才话锋一转,笑盈盈的道,“以上这些,捡会做的上来,小爷也不为难你们了。”
伙计如蒙大赦,立刻应下,转身就下了楼。
宋青书在旁一语不发,直到此刻才又与她搭话:“在下宋青书,不知小兄弟怎么称呼?”
黄珊正低头用茶,闻言道:“我姓黄,单名一个容字。”
宋青书坐在她对面,心中登时惊涛骇浪,紧接着又是难言的喜悦,心道果然是她!
可是黄蓉怎么跑到倚天屠龙记里来了?
未等他说话,黄蓉在对面又问:“无锡城里怎么这么多那样的人?”她说着伸出细指,宋青书顺着向窗外一瞧,却是一对元兵巡街而过,他心中越发笃定,面上却不显:“这是朝廷的兵士,怎么小兄弟没有见过?”
黄蓉似乎闻言一愣:“我家在海外,对这些不太清楚。如今不是南宋皇帝坐天下了吗?”
宋青书向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才道:“如今元兵残暴,黄兄弟慎言。”说完一叹,“看来你果然是不清楚了,如今南宋已为蒙古所灭,改朝换代数十年了。只是不知小兄弟家在何处?如今世上还有这般桃花源似的所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