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子悦拧亮手电,沿着白天的路线不紧不慢地走着,很快到了防空洞的尽头,然后进了下水道。虽然理论上讲,深夜时分这里应该同白天一样黑暗,但余子悦明显觉得黑暗的气息比白天浓烈了许多。
难道是心理因素?
余子悦并不心急,将沉鱼镜配在身后,调整了一下内呼吸,全身感官提升到最敏锐的状态,然后才向右走去。
黑暗,依然是无边的黑暗,令人窒息。
手电黄色的光芒似乎越来越微弱,一股隐约的白气逐渐从光柱的外围慢慢向内侵蚀,仿佛恶灵的躯体在不断蚕食光明一样。余子悦索性关了手电,在黑暗中摸索着一步一步往前走。
余子悦不知走了多久,脚下软软的、湿湿的,前方依然一片黑暗,不仅没有终点,甚至白天见到的弯道、岔道,一个都没见到,这个地下涵洞似乎就这么笔直的一条,通往一个未知的世界。
到底会通向哪里呢?
是阴气森森的十殿阎罗?还是时间空间都停滞的异度空间?
余子悦禁不住胡乱猜想起来,随即猛然醒悟,赶紧收敛住游离的神思,丹田内气小周天循环一周后,这才停止了胡思乱想。前方依然无比的黑暗,但比黑暗还可怕的,是寂静。
没有任何声音、没有任何生命的寂静。寂静来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还有什么比这里的寂静更寂静的吗?
是的,是自己心里的寂寞。
心里的寂寞,不知比周围环境的寂寞可怕几百倍。
要是有点音乐,或者有个人,那该多好?
念头刚落,余子悦耳边似乎就传来悠扬的乐声。若有若无的音乐,依稀是三十年代的风格。余子悦冷笑一声,迎着乐声的方向走了过去。
乐声渐渐清晰,是交谊舞的调子。但前方依然漆黑一片,余子悦走了又不知多久,乐声就在耳边,但身边依然四下虚空,仿佛一个不可思量的巨大空间,无边无际。
乐声更加欢快,余子悦终于烦躁起来,停下脚步,对着声音沉声喝道:&ldo;那位朋友在这里,不知可以出来说说话不?&rdo;
乐声嘎然而止,余子悦突然感到前方的空气一阵异常涌动,一股实质性的气流飞快地向她冲了过来。她双腿微张,背一弓,手中长剑出鞘,对着冲来的气流劈了过去。剑尖刚一触到这股气流,就滑到一边去了,她赶紧侧身一闪,气流从身边&ldo;嗖‐‐&rdo;地钻了过去。
阴冷,潮湿。带动这股气流究竟是什么物体?
余子悦还来不及作出判断,背后一声异响,不用看,她就知道是沉鱼镜用镜光挡住了身后袭来的灵体。她并不回身,反手就是一剑,剑尖触到一股实质性的物体后又滑开了。她冷哼一声,左手一晃,一道黄色的道符在她手中燃起一团金灿灿的火焰。
&ldo;皇皇地火,神明引之。蕴化万物,洞烛幽明!&rdo;
余子悦一声大喝,五指微张,掌心的金色火焰立刻急剧膨胀,顷刻间变成了一个透明的金色光幕,闪着柔和的金光。
金光所到之处,黑暗如潮水般退去,四周开始显现真实的面目。
余子悦发现她正在一个庭院的凉亭内,亭边一个小水塘,莲花盛开。水塘边是一排老式厢房,一个房间的雕花木窗半开着,里面两个人谈笑正欢。
一个是穿着灰色西服的青年男子,英俊挺拔,但谈笑间竟有淡淡的忧愁;另一个是身着碎花镶边洋裙、烫着卷发的女子,背对着余子悦,虽然看不见脸部,但光从她光洁如玉的脖子和修长挺拔的背部就可以想象出她绝美的容颜。
青年男子看到一身addidas的余子悦,竟然毫不惊讶,脸上微微的愁容似乎还一扫而光。他对着余子悦笑道:&ldo;这位小姐来的正好,这里有个谜题,不知小姐可否助我一二?&rdo;
余子悦淡淡地说道:&ldo;哦?是什么谜题,兄台不妨说来听听?&rdo;
青年男子道:&ldo;我和我的朋友朝夕相对,却忘了她的名字,不知小姐可否帮我回忆一下?&rdo;
余子悦冷笑道:&ldo;世人都执着于名号的表象,却往往忽略了事务的本质。兄台怎么也不能免俗?&rdo;
青年男子叹道:&ldo;身前身后,我心中唯一牵挂之事,便是我这位朋友。这位小姐若能帮我了却这番心事,我便让你进去,如何?&rdo;
余子悦冷哼道:&ldo;有实力出来,又岂会进不去?也罢,让你朋友转过身来,看我能帮你不!&rdo;
洋装女子听到余子悦的话,飞快地转过头来。余子悦看到这个女子的正面,竟然惊的差点叫出声来!
这个洋装女子胸部丰满,脖子白皙,但脸部的正面,居然仍然是刚才余子悦所看到后脑勺!烫过的卷发密密地垂到胸部,如果只看下半身,绝对是个标准的美人,但现在这个诡异的模样,看到余子悦也到抽了口凉气。
她究竟是谁?
&ldo;它非人非鬼,不过是你的执念幻化而成的幻象而已,你又何必如此执着?&rdo;余子悦轻轻叹道。
&ldo;是啊,它非人非鬼,但对我来说,却是我魂魄存留世间的全部意义。外人纵有千百般的好处,又怎能抵得上她发间的一缕幽香?&rdo;青年男子声音轻了下来,眉间眼角满是温柔的爱意,右手温柔地抚摸着洋装女子的卷发,仿佛他眼前这个无脸女人竟是世间最美丽的女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