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将早上沪森的训话一五一十的讲给淑慧听,淑慧半卧在床上打哈欠,心里气归气,无奈体虚乏力,只撂下一句狠话,“让她们得意几天,等我生下孩子,我再来收拾她们。”
她摸着肚皮,露出即将解脱的笑容,“还有两个月了啊,千呼万唤始出来,可别让我失望,臭小子,给妈妈争点气。”
小桃像是藏着心事,转了转眼珠,道:“少奶奶,我看你成天躺着觉得没劲,要不我去把陈太太叫来陪你打牌。”
淑慧似乎不感兴趣,随口道:“打什么牌呀,这天冷飕飕的,陈太太输几个钱就拉脸子,我真受不起她的牌品。”
小桃继续劝说道:“陈太太现在可有钱了,昨天她在巷子里来回晃荡,逢人就炫耀她新买的皮鞋,说是外国人给她订做的,花了不少钱。”
淑慧翻动手里的画册,“哦,大概陈先生最近发了一笔横财,他们家呀,两年丰收,三年饥荒,有钱的时候拼命显摆,没钱的时候打肿脸充胖子。”
“少奶奶,那屋里又添了新玩意。”
淑慧打起精神,“什么东西?”
“一个取暖的家伙,就放在她的床头,听说通了电,整个屋子里就暖和的不得了,比火盆暖和多了”,小桃挑拨道:“太太屋里都没有,只独她一人有。”
“你是怎么知道的?”
“小六子说的,是他搬到那屋里去的。”
淑慧把画册扔到一边,“去,喊陈太太来打牌,我想欣赏下她的新皮鞋,再到……”
“少奶奶,我这就去把那取暖的家伙要过来,提前放到客厅里给少奶奶暖上。”
小桃不等淑慧回答,迫不及待的冲出门去,淑慧明白,现在不仅是她和周凌菲的斗争,也是小桃和凌菲的。她边整理衣裳边哼小调,这算是她意外的收获,省了不少的心思。
很快,牌搭子凑齐了,另两位是熙萍和墨茹,墨茹见着陈太太,抱怨道:“瞧瞧我这儿媳妇,我病还没好,硬把我从床上拖下来打牌,陈太太,你待会回去得喝点姜茶,千万别沾了我这咳嗽的晦气。”
陈太太心情好,无所谓的道:“周太太就是会夸大事实,小小的咳嗽,碍不了事,该开心的时候就得开开心心,指不定你手气好,待会赢了钱,一高兴,这病呀,就好了。”
她故意脱掉立领羊毛坎肩,露出光滑脖颈上的钻石坠子,用手扇风道:“周太太,你家里真是暖和,我穿着玻璃丝袜都热出了汗,用的什么特别的法子,快教教我。”
淑慧朝墙角努努嘴,“还不是沪森因为妈妈伤风感冒,特地买了一个外国人做的洋玩意给妈妈取暖,就那一个,足顶上五六个火盆。”
陈太太半酸溜半奉承的道:“要我说呀,我们这巷子里谁家的儿子比得上周少爷,啧啧啧,孝顺,老孝顺的。”
淑慧手上在洗牌,嘴上道:“以前没发现陈太太是上海人啊,说话的腔调和我们不一样,老嗲老好听的。”
陈太太格格的笑,“你笑话我是不是,我是上个月去上海玩了些日子,被上海的女人给传染啦。”
“陈太太去上海玩啦”,淑慧故作羡慕,“难怪看陈太太脖子上的项链和脚上穿的皮鞋不是寻常能买到的呢。”
陈太太的目的已达到,笑着打出一张牌,“二饼!”
墨茹道:“你们聊的真是开心,我这嗓子痒痒,想说话又怕咳起来,引得你们厌烦。”
淑慧扭头对小桃道:“木头人呀,太太嗓子干,快去煮点糖水来。”
小桃慌张的道:“是,少奶奶,我这就去。”
过了一会,淑慧见她仍弯腰低着头,生气的道:“你还站着干什么。”
小桃道:“少奶奶还没吩咐煮什么糖水。”
“除了红糖姜水,还有更好的选择吗,再放点宁夏枸杞,滋养润肺,妈妈吃最好了。”
陈太太道:“周太太,你这儿子孝顺,儿媳妇贴心,招我们嫉妒哦。”
墨茹笑,“行了,该你出牌了,我今天没胃口吃早饭,现在倒真的有点饿了。”
四人打了几圈麻将,红糖姜水就着芋泥麻糬端上来,淑慧喝了两口糖水,嘀咕道:“最近不知怎么了,吃点东西胃里就不太舒服,直犯困想睡觉。”
陈太太道:“正常的反应,你不要紧张。”
墨茹笑她,“你有经验么。”
其他三人乐了,陈太太道:“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怀了孕的女人无非吃了睡,睡饿了醒来再吃,少奶奶要多吃点。”
墨茹道:“陈太太终于说了句正经话,淑慧,把这碗糖水都喝了,我的孙子过冬,也要暖和暖和。”
淑慧拧不过她们,憋着气勉强吃完,肚里却似有轻微的痉挛。陈太太胃口好,共吃了三块麻糬,补充了能量,之后麻将牌继续打起来,直至下午一点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