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最后看到的他的眼睛,流星般的眼中闪着深沉又易碎的光芒,仿佛里面隐忍着无穷无尽的情绪。她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的眼神。
隐忍、不舍、释然……那一刻她从他的眼中看到了很多东西。
他为什么会这样看着自己?
或许从那个晚上,从他口不择言脱口而出的那一句‘我永远不会离开你’时,她心里就已经清楚。
她站在阁楼,静静看着酒肆外的他,直到他离开。
她久久盯着他慢慢离开的背影。
她想,她应该是怪他的,怪他最后的那一眼让她乱了心绪。
因为走进酒肆之后,她满脑子里都是他。
周围嘈杂的声音不断地穿过她,空气里混合着酒香和脂粉的香气,形形色色的人经过了她、再相安无事地离开她。
她望着楼上,那里有她曾经心心念念的、那个称之为家的地方,只要她上楼去,她就能回到家。
回到原来的生活里去。
她默默这样想着,开始朝楼上走,手中沉重的包袱却像是阻止住了她的脚步。
那是陆父给她准备的一些路上干粮,还有几件聂氏留给她的衣裳。她翻出最里面的一个小包袱,里面装的竟是陆双这些日子以来给她买的东西,她的话本子、泥人、竹蜻蜓都在这里。
其实这半年以来,顾环毓在陆家住的并不习惯,但是她知道他们已经给了他们能给的全部。而从始至终,他们没有开口向她要一句报答,最后送她回去之时竟也带了这么多东西。
顾环毓一个包袱一个包袱地看过去,眼睛越来越酸。她拿出那个笑意盈盈的胖泥人,白白胖胖的女泥人朝她笑着,多么的快乐、无忧无虑。
她手里握着泥人,盯着楼上的雅间,第一次感到了沉重。
虽然她还没有完全想起来一切,但是她能够预感的到,她回去之后只有伤心。
几乎是立刻,她出了酒肆。
或者说在进来酒肆的那一刻,她早就已经做好了决定。
“那里……好像没有人需要我。”顾环毓垂手立在庙里,低头轻声道。
说完之后,她缓缓抬起头,看着庙外的陆双。
她悲哀又真诚地看着他,说出了自她从出生起说过的最勇敢、也是最真心的话,“陆双,你……需要我吗?”
那个称之为家的地方,她早该想到的,没有人会等她。
那里也已经再也没有她想见的人。
当她想起了病逝的母亲之后,她就已经离那个称之为家的地方越来越远了。
而她此刻深深看着陆双。
……如果你是需要我的。
那么我愿意为了你而留下。
。
陆双整个人仿佛定住了一般,怔怔地看着她。
顾环毓立在破庙下望着他,风姿绰约,纤柔袅娜。微风吹起她的乌发,扬起翩逸的弧度。他在看着她说话,红唇一张一合的,却又好似一个字也没听清。碧云长空,鸟雀吟鸣,树枝被风吹拂,响起哗啦啦的响声,他似乎除此之外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他想起第一次遇见顾环毓时的情景,她畏惧地看向自己,如同被人遗弃的小兽,那个时候,她还并不喜欢自己,可是后来的后来,他们日渐熟悉,她越来越对自己展现原本的一面,她温柔、细腻,她坐在窗边默默绣着女红的样子,她对自己款款一笑的样子。
他咀嚼着这几个字。神色如同瓦解的泥塑,在一寸一寸悉数崩裂。
还没等大脑做出指令,他已经迈出了脚步,飞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