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时嘴里发苦,现在心里也是苦的,她哪有胃口。
一句“良药苦口”到了嘴边,被他咽了回去。
以前她生病,陆家人围着她哄着她,宫里也来看她,哪里需要在他面前低眉顺目。
由奢入俭难。尝过了甘甜,哪能受得了苦楚。
他又不是不知道。
他的指腹缓缓摩挲着她的眼角,抹掉泪痕。
“别哭了……”
陆云娇眼睫微动,两颗泪珠落在他手背上,仿佛能灼出个洞来。
文竹亲自端药,李熙让当着她的面加了一块糖,亲口尝了,才舀起一勺,递到她唇边。
陆云娇一脸谨慎地瞅着他,探出艳红的舌尖,在药汁上蜻蜓点水,皱起眉头,“换个勺子。”
李熙让眼神一凝。
陆云娇咬唇:“这个不干净,我不要。”
这是嫌弃他用过了。
李熙让眼神示意,文竹赶紧取了个新的,她这才乖乖喝药。
他紧皱的眉头终于抚平了,文竹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从临安出发到现在,郎君一直心情不好,幸好郡主还算听话,不再火上浇油……
好不容易喝完了药,李熙让把碗递给文竹,忽然感觉到背后一阵冷风,头都没回,反手捉住她手腕。
他盯着近在眼前的筷尖,怒极反笑:“陆云娇,你疯了?!”
她咬着牙,“我没疯……你个骗子……是你疯了!!”
李熙让一恍神,筷尖就抵上了下巴,压出一点红痕。
文竹不敢乱动,怕他分神受伤。也不敢拉开陆云娇,怕错手伤人,惹他生气。
李熙让寒声道:“陆云娇,我说过什么你忘了?!”
她瞬间失神,筷子掉在地上。
文竹连忙把所有碗筷收走,防她再次暴起伤人。
房里只剩他们两人。陆云娇笑了,又笑又哭,眼泪又流了出来。
她打掉李熙让的手不让他碰,“我当然记得,你说越国都在你手上,你不像舒王残暴,只有你能保住越国的百姓,给他们留条生路,否则舒王打进来,覆巢之下无完卵……”
她情绪激动,想站起来,却因为一连说了好多话,一时头晕眼花,眉眼昏然,踉跄着要倒下去。
李熙让把她扯进怀里,让她靠在自己肩头,却也没忘扣着她的手腕。
他很明白,怀里不是温顺的家猫,她随时可能翻出利爪,将他伤的鲜血淋漓。
陆云娇在他耳边咬着哭音:“可你还是个骗子……李熙让,不……柴熙谕……你费尽心机,早晚会有报应!”
字字泣血锥心,柴熙谕闭了闭眼,胸口有些闷痛。
明知会有今日,他本以为自己能泰然处之,可是直至此时,他才明白,这事并不像他想的那样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