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间,她回到离开药庐的那个日子,他也是这样要去云送上包好的药。
他的药从来都是不带一丝苦涩,闻着淡然,喝着甘平。正如他的人一般,看上去似是冷漠难忍,可实际处处体贴,总在你没有察觉时就已猜透了你的心。
见她盯着药,他知道以她的性子肯定不愿意就这样受他的情。他忙说道:“梁逍与朕是师兄弟,如今更是在一条阵线。你若有事,他必不能安心战事。刚好听说你要回宫,那朕不如让先将药送过来。你好了,他就安心打仗了。”
这神情像极了那次他将方子硬塞给梁逍时的样子,可她却无言地笑了笑。
这话说得纰漏百出。他一个帝皇,要做什么事用得着这样亲自过来?若说他和梁逍是师兄弟,可他既把方子给了梁逍,宫中要什么药没有?若说自己是他的病人吧,那他治过这么多的人,岂不是天天送药都还没送得完?
但有一点她倒忽然想清楚了:梁逍之所以会挑那晚来做那些子事儿,也许本来就是预料到莫然会半途过来见自己。
若他只是关心自己的病,为何梁逍会这样防着他?
莫然见她神色不明,自然知道她不会相信,但此时若再解释倒显得此地无银了。于是他便扯开话题道:“既然来了,朕就顺便帮你把把脉,好歹也知道那药是否对症。”说着,他便自然地将手搭在她伸过来的手腕上。
见他们要问诊,莫飞知趣地先行退下。
沉默想着自己的心事,她只觉得心里难受。一来为了岗城的事,二来为了莫然那不知名的到来,三来为了对楚瑜那深深的失望。
正左思右想间,忽然听到莫然说了一句:“你二人都退下。”说话声音不大,但足够威严,去云自不必说,就连素来大大咧咧的觉茗也立时退了下去。
她也回过神来。正想问他,抬眼却见他眼神有些凌厉,靠近了她说道:“你好好坐着,先别动。”
他这样一句,也没有说为什么,她自然不敢动。
只见他先是轻拉她的发梢看了,再一一查看了玉白的指甲,然后掀了眼皮细看一回。
她正疑惑,忽然见他停了,便问:“怎么了?”
他素日一向淡然无波的脸上,如今竟有些担忧。细想了一回,他问她:“我那日给梁逍的方子,你可有每日都吃?”
见她点头,他倒摇头叹气说:“只是昨ri你又咳血了。”
这话让她蓦地一顿,他医术世间第一,她虽然没有说,但绝不可能瞒得过他。
无奈之下,她只好承认了:“咳血也有些日子了。大概就在这十天前开始。”
他盯着她的眼,道:“那你肯定没有对梁逍说,是吧?!”若说了,梁逍怎么可能放她独自回宫?幸好自己来了,若她这样瞒着,恐怕熬不到回宫去!
她默然点头,说:“如今兵荒马乱的,我不想再给他们添乱了。”
埋怨地看她一眼,他叹气道:“你这人啊,总是只会为别人想的。”
她接着追问道:“我究竟怎么了?先生当初不是已经解了毒吗?为何会一而再地复发?”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挥笔在去云早已铺排好的纸上写下方子。
完了,他唤去云和觉茗进来,一边将方子递给去云吩咐赶紧换了那些药来,一边极其自然地吩咐觉茗:“觉茗,你去找睿国公来,就说朕有事找他。”
觉茗不作他想,恭敬答应着就赶去了。
想来他与觉茗也没有相处过,但二人对答极其自然,觉茗更连自己这个正经主子的意思都没问,就直接照他意思去办了。她心里又是一阵说不出的奇怪。
但他回过头来打断了她的思路,说:“前方战事那边,朕可以将事情交给宗隼暂代几天,但你如今这个情况,朕不能坐视不管。既然这样,就权当朕陪你们几天。”
见她想反对,他却说:“你如今已经咳血了,若不赶紧治,恐怕都熬不到回宫了。你回宫是为了想帮梁逍,那你有没有想过,你若有事,他怎么办?!”
苏清雨心里虽然觉得不妥,可是却也找不到话来反驳他。
莫飞听觉茗说永昌帝找他,猜想也许跟苏清雨的病有关系。当日他们都在山庄,自然知道他与苏清雨的事,一听到叫,便急匆匆地赶来了。
刚在车厢外求见,就见去云便掀开帘子让他进去。
只见永昌帝眉头紧皱,全然不见了来时的淡然自若。他心中一沉,忙问:“陛下可是有要事吩咐?”
莫然点头,去云便递给他一封已经封好的信。
他不明所以地接过,便听到莫然说:“姑娘的病又有了变化。朕俱已写在信中,你立刻找人送去你们皇上那里。只是姑娘的病必须有人一路跟着了。这一路,朕就与你们同行吧。”
莫飞愕然地抬头,看到永昌帝一脸坦然看向他。两相比较下,反倒显得自己刚生出的想法有些小人之心了。
但是他想了一回,终是觉得不妥,试探问道:“陛下何必如此辛苦?依微臣看,不若陛下先开了方子让姑娘吃着,然后微臣每日让人将姑娘的情况送过去给陛下,陛下再斟酌着开方。这样也许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