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慕云华躺好后,白苏这才回到了他的身边,沿床坐下。
她拍了拍棉被的边缘,默不作声,示意他伸出手来给她诊脉。慕云华明白,他伸出左手,掌心朝上,平摊在了木雕的床沿上。
白苏娴熟地落下三指,凝神感会,只觉得指尖下男子的脉搏跳动得越来越快。
“又烧了?”白苏蹙起眉尖,不由分说地覆上了他的额头。并不烫啊,白苏疑惑地打量了一下慕云华的面色,看到他的脸颊上挂着若隐若现的两块红晕。她完全沉浸在郎中的身份里了,慕云华的这些异常体征在她看来就是疾病的先兆。
她又专注地覆上了他的手腕,打算再仔细为他把把脉。谁知就在她碰到他的刹那,慕云华突然一个反手,生生将她的手攥在了自己的手心。
“啊----”男子突如其来的动作远出意料,让白苏当即低呼出来,她本能地想要挣脱,却拗不过他手上的力道。
慕云华并没有解释自己的行为,又回到了一贯的懒散。他心满意足地合上了双眼,踏实安静地休息起来,仿佛他们之间的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一般。
双靥灼热不已,白苏羞赧地想要抽手离开,然而,她心底的另一种力量却制止着她,让她最终屈服在了慕云华的意愿之下。
一时间屋内安静极了,两个人甚至听到了彼此的呼吸声。
慕云华的拇指微微动了动,开始轻轻摩挲起白苏的虎口处。
“你按着我的合谷穴做什么?”
“嗯?”慕云华终于睁开眼睛,望向她,他在寻思,这丫头在说什么呢?
“拇指侧,第二掌骨中点,为合谷穴。合谷是手阳明大肠经的原穴,大肠经又与足阳明胃经相接。通过合谷穴治疗,能调经气,和腑胃,起到药不能及的作用。”
白苏知道此时此刻说这些很傻,可是她若不说这些,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喘气了。
虽然她的话听上去怪怪的,也破坏了此刻的美好气氛,慕云华还是欣然接受了她这个样子。她对医药的执着和痴迷,也是吸引他的原因之一。他暗暗告诉自己,既然惦念上了一个从医之人,就必须要习惯她的习惯。或许以后,等他们都老了,白苏会变成一个絮絮叨叨的小老太,整天嘀咕着该如何养生长寿云云。想到这里,慕云华忍不住扬起嘴角,一丝幸福漫过他的瞳仁。
“你笑我?”白苏只看得到他的笑,哪里知道他其实正想着一个温馨无比的画面。
笑意不减,慕云华动了动手指,随意按压住她手上的一个位置,抬眉看她,声音有些嘶哑,“这又是什么穴位?”
“你真的在取笑我----”白苏忿忿地推开他的手,转过脸去,不再看他。
“白姑娘,不要生气。”他饶有兴趣地看着她闹脾气,自己的语调却十分平和。
白苏依旧不理他。
“不若你施针扎我,或是将我再丢回雪地里去。”他才刚清醒过来,喉咙里依旧干痒艰涩,话稍稍一多说,便控制不住地咳了起来。
听他咳嗽得厉害,她有些心疼,最终开了口,“少说些话罢,你冻的不轻。”她站起身,端来了已经放得温温的汤药,“喝点药,嗓子会舒服些。”
慕云华点了点头,支撑着上半身,靠着床头坐了起来。然而,他的两只手还藏在被子里,丝毫没有要伸出来接住汤药的意思。
这简直就是个孩子,居然还在等她喂药。。。。。。这是白苏第一次把“无赖”这个词,安在了慕云华的身上。
她不得不拿起精巧的汤匙,舀了半匙深色的药汁,递到了他的唇边。每一匙汤药,她都舀的格外耐心,慕云华乖乖地喝着,对药汁的苦涩浑然不觉。
过了一会儿,服好汤药后,白苏嘱咐他再多睡一会儿。看着他的呼吸渐渐平和之后,她才放心着提起药箱,蹑手蹑脚地离开了他的房间。
甫一合上门,吉祥就关切地问道,“白小姐,怎么样了?主子他没事了?”
白苏点了点头,“他刚服了汤药,你记着时候,每隔两个时辰再叫他喝一碗。”
吉祥总算舒了一口气,他对白苏竖起了拇指,赞叹道,“白小姐到底是在主子心中有分量,你可知,我们公子他,从不喝别的郎中开的汤药。”
这还真是离奇,白苏不禁问道,“那他生病的时候怎么办?”
吉祥耸了耸肩,像是十分无奈,“有时候强挺过去,有时候公子他会自己查阅医书,琢磨药方出来。”
“那慕家的其余人呢?他的亲人都不管他吗?”
“嗨,除了大公子,这个家就没什么人关心我们公子了。老爷虽然点过他几次,却并没有十分上心。其实,这也怪我们公子自己,什么话都藏在心里,什么感情都不表现出来。唉,不和人生分才怪呢。”说完后,吉祥就有些后悔了,他补了句,“我不该这么议论主子们。”
白苏陷入了思索,一步步向府外走去,吉祥跟在她的身边,送她一程。一阵沉默过后,白苏问道,“吉祥,你知道他为什么会冻晕的?”
吉祥摇了摇头,“小厮发现他的时候,他就躺在老爷的房门跟前,看样子,是在外面冻了一整晚。”
“初雪一过,天愈发冷了,这些天最好不要让他出门。若不能好好保暖休养,日后恐怕会声音嘶哑,落下咳嗽的病根。切记。”
吉祥如小鸡啄米一般地点头,“这些天,可否请白小姐多来看看我们公子?”
白苏答应下来,“我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