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弘学院东头林荫道上,六岁的肖月儿背着一架古筝向学员宿舍走去。对肖月儿的身量来说,那架古筝实在是太长了,她得慢慢地挪动步子,以免被古筝敲着脚后跟。
“咚!”肖月儿后脑勺被狠狠地敲了一记。小姑娘疼得泪珠儿在眼眶里直打转,涨红着小脸转回头看去。
“魏……魏孤影!”肖月儿恼怒地喊道,紧接着额头上又挨了一记。那魏孤影气势汹汹地站在她面前,呲牙咧嘴地道:“喊啥喊啥?还敢喊!小丫头片子!”
“你……!”肖月儿哭得话都说不出了。
“哟,看不出你这丫头片子眼泪水儿还挺多的嘛!这么不经吓啊?上午在曾老头儿面前多神气呀,啧啧,教习,为啥不请院罚呢?”魏孤影阴阳怪气地学道,“还以为你多胆大呢!我的事儿都敢管?下次长点记性啊!”
“我就要说!”肖月儿也挺倔的,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扬起小脑袋瞪着魏孤影,“你就是不对,欺负人,等会儿我还告教习去。”
魏孤影气得双脚直跳,伸出手揪住肖月儿鼻子,凶巴巴地威胁道:“告啊,你再告,我揍得你……哦不,我就天天给你画大花脸,羞死你。”
想到每天都得在学院内扮大花脸,看这坏蛋也不是在吓唬人,肖月儿怕了,扬起的小脑瓜低了下来,小心眼被唬得一愣愣的,不禁嗫嚅着道:“那……那……那我就……”
“那什么那?小妹妹啊,被教习训两句也没啥不得了的,下次听话不就行了吗。你说是,雪儿表妹。”咦,这坏蛋的语气怎么就变得这么温柔了呢?连揪住自己鼻子的手也放下了,还顺势在她肩上轻轻的拍了拍。肖月儿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就听到身后一个女孩的声音:“孤影,你又不做好事了哈?”
“哪有啊,雪儿表妹不看见了吗?”魏孤影这时那张脸啊,说有多亲切就有多亲切,再次轻拍了拍肖月儿的肩头,“还不是我们乐部新来了个小妹妹,今天在讲堂上被教习训了一顿,你看人家现在还哭着呢?表哥我不是初窥班的老大哥了吗?这不正安慰小妹妹呢!哦,对了,小妹妹啥名字啊?告诉孤影哥哥啊。”
可怜的肖月儿已经被魏孤影糊弄得分不清东西南北了,满脑子晕晕乎乎的,也不去分辨,只是小声地说道:“我叫肖月儿。”
“月儿乖,到雪琴姐姐这里来。”一双柔柔的手把肖月儿搂了过去。肖月儿扬起头,接触到一对水一样柔的眸子,里面含有的怜惜和温柔使她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声:“姐姐。”
此时的肖月儿,好似见到亲姐姐一样,满腹的委屈找到了倾泄的地方,紧紧地靠在比她高了一个头的刘雪琴的怀里,眼泪象开了闸的洪水一般哗哗地流了出来。
刘雪琴摸着肖月儿的头,柔声道:“月儿妹妹,告诉姐姐,孤影是不是欺负你了?姐姐帮你出气。姐姐可不相信他说的,让他安慰人?哼!”
肖月儿本就是一个很聪明的女孩,此时靠在刘雪琴怀里,不再有一点紧张,又回味起刚才魏孤影见到刘雪琴的表现,认定那个坏蛋一定非常怕这个新认的姐姐,心里又是万般的委屈,恨极了魏孤影。于是她便抽抽噎噎地诉说起来:“姐姐,那个魏孤影……那个坏蛋……他……哇……”说了半句又大哭起来。
刘雪琴狠狠地瞪着表哥。魏孤影从小就是一惹事生非的主,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一直被这个表妹吃得死死的。别看刘雪琴这姑娘还小,却不像她爹爹一样懦弱,一贯疾恶如仇,对魏孤影这种仗着武艺经常欺负人的家伙,打心眼儿里瞧不起他,从小至今压根就没叫过一声表哥。
魏孤影一看要糟,眼珠一转,想到一个法子。猛地拍了拍额头说道:“惨了,又要挨训了!上午星象部赵教习叫我下学后到他那儿去一下的,为了月儿小妹妹,哥哥我竟然把这事给忘了。现在雪儿表妹在就好了,你代孤影哥哥好生安慰安慰肖月儿。”说完车转身就溜。
没见过这么厚皮实脸的人,干坏事说谎话就没见他脸红过,还一口一个哥哥的自称着,谁叫他哥哥了!雪琴狠狠地啐了一口,叫道:“孤影你别跑……”小坏蛋轻身功夫倒不是盖的,雪琴话还没说完,就一溜烟跑了个没影儿了。
魏孤影躲在墙角不住地向刚才来的方向张望,直到看不见俩丫头的影儿了,才拍了拍胸口,长出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幸好我学了神行太保戴教习的九天神游步,要不然……”
“要不然什么啊?孤影先生。”耳边突兀响起的声音把本来就是惊弓之鸟的孤影吓了一大跳,直到“孤影先生”四字入耳才止住了急促的心跳。
“鬼吼鬼吼的干啥呀,人吓人是要死人的哦,我还是小孩子耶,爱护小孩你晓得不?尊重先生你晓得不?老成持重你晓得不?真不知道你赵教习是怎样在皇宫里活出命来的。”魏孤影蹦转身就是一通吼叫。
被魏孤影一通没大没小的虎吼之后,胖乎乎的赵衡赵教习一点没有生气的样子,反倒笑咪咪地凑了过来:“怎么啦,又被雪丫头逮到了?”
见魏孤影气哼哼地不吱声,接着抬起头,神往地道:“雪丫头是个高手啊,人见人惧的魏矮虎也只有在她面前吃瘪的份。嘿嘿,回头得找找雪丫头去……”
“去去,不就是没注意打坏了你三个破酒坛、不小心烧焦了你五张烂古画、失手摔破了你七个观星镜么,这点小事,小孩子都不会记在心上,比如我,你还成天成天的念叼。不就是烦我吗,我马上收拾东西申请退出星象部,免得你老说要陪着假笑在爷爷面前编我的好话。还有,别再叫我魏矮虎,听起来多别扭!”好家伙,一连串的坏事在魏孤影口里说出来都成了不注意啊、不小心啊、失手了啊之类的了,理直气壮地把自个儿的责任推得个干干净净。。
听得魏孤影又拿出退出星象部的杀手锏,赵衡忙陪不是,胖脸上堆满了笑容,眯着眼睛道:“不叫啦不叫啦,你说咋中就咋中,好不?影啊,咱爷儿俩咋说外话了呢?老夫不还反过来叫你先生不是,我可是为了你,才向皇上申请到学院星象部来做教习的哦。对了,上次那个地震你是咋预测的,到我那儿给说说。”
魏孤影自个儿其实也不清楚怎么一回事,只是从记事以来,就对星象有一种特殊的喜好。每当晴天夜晚来临,望着繁星点点的夜空,他总会莫名其妙地有种亲切感。有时甚至觉得本来那么遥远的星辰同自己竟然没有一点距离感,好似长在自个儿身上似的,身体里仿佛有些东西,对应着天上的星辰运转着,好熟悉、好舒服的感觉。即使整晚整晚的看星星,他也不会觉得累,第二天精神反而显得更好。魏老爷子和魏六魏七兄弟看到他老长时间看星星,劝又劝不住,吼也吼不住,开始也很着急,后来看他身体并无大碍,便不再说他了。
在孤影的眼里,那些星星无时无刻不在运动,并且他总能感知到它们下一刻运行的轨迹。
随着年龄的增长,孤影看星星时开始会在脑子里出现一幅幅图像,并且这些图像又总能在后面得到应验。有时出现青天白日,那么第二天一定是个大晴天;有时出现水势滔天,那么后面一定会连续几天的暴雨,以至泽国千里……前年告诉赵衡雪灾和今年帝国西南的大地震,都是孤影在观察星空时知晓的。
四年前进入弘学院后,孤影选了三个科目,武、乐、星象,选武部为主修是从小受两个爹爹的影响,况且自己基础很牢实,从小就吃得苦;选乐部则纯属讨表妹雪琴高兴;至于选择星象部嘛,那就是孤影对自己怀有的那种能力感到很神秘,想通过从星象部的学习来解开这个迷。
本朝钦天监赵衡也是在听说了孤影的许多传说后,才到学院来做兼职教习的。
孤影的到来,给大唐弘学院武部、星象部各教习带来及大荣誉的同时,不安分的家伙也让他们吃了不少的苦头。至于乐部,一般教习就各怀鬼胎了,初窥班的想不惜利用作弊的方式使其升级,而入门、小成、展角、试锋和大象班的教习则都紧紧地盯着初窥班,生怕人那人见人惧的魏矮虎升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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