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唐瑛,许勋安心里的压力少了很多,回到马车上整理了一下就呼呼地睡了过去。
雨还在下着,滴滴答答地声音特别能让人放松,许勋安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撩开车帘,一股潮湿带凉的水汽迎面而来,雨还未停。
到处潮哒哒的很是恼人,许勋安点了一个碳炉,盖上罩子放到车厢的木榻底下,洛儿还在睡着,空气有些湿冷,去去潮气。
跳下车厢,孙丕穿着蓑衣守在外面,他们四个应该是安排好了轮流值班,不过此刻另外三人也没有睡觉,正在用昨夜砍好的木头扎筏子,已经扎的差不多了。
几个下川底的百姓站在旁边,其中一个年龄大的跃跃欲试,凑到赵海面前,他们还记得昨夜是这几个年轻人挨家挨户敲门让他们逃出来的,他们是跟着逃了出来,可是心里记挂着家里,不知下川底有没有被水淹。
家里还存着粮食,养了些鸡鸭猪羊,昨儿夜里走得急,只牵了牛和骡子驮随身行李和一些粮食,他们心里还存着侥幸,也许下川底那里没被水淹,黄河的水路经常改道,这都说不准。
“几位壮士做这筏子咱们几个看着也不难,也学着砍了些木头,可是不知道怎么扎起来,怕扎不牢回头下了水就散开,白白送了性命,还请几位帮着指教一下!”
一位年长的村民向前打听,赵海看了一眼安哥,见他正教钱力打“海盗结”,他也不知道什么是“海盗结”,只知道这绳子结的特别死,解都解不开。安哥没有回头,显然不想讲话,他正想硬着头皮拒绝,不想安哥竟然先开了口:
“我说老大爷您歇会吧!找人帮忙不该是这么个态度,我们几个忙了一夜,筏子还没下水呢,谁知道会不会散,就算我们做的筏子不散,同样的方法教给你们,万一你们筏子没做好,人落到水里,是不是要怪到我们身上?
昨儿夜里我的这几位兄弟冒着多大的风险去下川底通知你们赶紧逃,还亲自押在最后保证你们每一个都没落下,你们感谢了吗?你们这会是不是还想着下川底八成没淹,心里埋怨我们让你们瞎折腾一趟!”
许勋安不是玛丽苏,不爱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昨儿他就让这些百姓搭些棚子避雨,可是他们情愿找地方凑合,也不动手,下雨了又来挤他们几个费劲修好的棚子,还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昨天他让赵海几个冒险去通知村民逃跑,他到现在还有些后怕,万一来不及,连他们几个也被水给冲走了,他心里肯定会愧疚一辈子。可是这些百姓倒好,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眼见他们做好了筏子,还想过来占便宜。
什么他们砍好了木头,不过不知道怎么扎筏子,也不看看他们砍的什么木头,不过是昨儿夜里贪多,粗的细的直的弯的都有,木质也跟他们砍的更是没法比,这老头就敢睁着眼说瞎话,不就是看准他们这些人要体面,不会斤斤计较吗,安哥可不是那样的人。
“我——我们——”刚刚问话的人结结巴巴想要否认,可是却说不出来,只觉得面红耳赤,被这年轻人直接看到心里去了。他们就是这么想的,看这几个人年轻体面,面皮肯定也薄,他们这么一说,说不定就能借筏子用一用,回村里看看情况。
“公-公子,你-你别生气,咱们都记得几位救了俺们一个村的人!”一个年轻人站了出来,脸色黑红,看着许勋安结结巴巴地说:
“老根叔,你从小就教咱们做人要厚道,可是你怎么对这几位恩人这么不厚道?昨儿夜里你是知道的,跟在最后面的人都是被这几个小哥从水里捞上来的,人家跟咱无亲无故,帮了咱们,咱们得感谢,你怎么净想着占人家的便宜呢!”
被喊作老根叔的就是最开始说话的长者,这会被自家后生点出来,也不恼怒,一时就想通了,他真是被屎糊了眼,只看这几个年轻人是不差钱有本事的,就想着凑上去占便宜,连最起码的礼义廉耻都忘了。
“你看——,哎呀,我这是怎么了,你们等着,我去让人做些吃的!”老根叔拍着自己的大腿,想着赶紧回去找老伴,把昨天带出来的粮食拿出来给几个恩人煮饭,把欠下的礼节补上。
年轻人挠着头看着许勋安,一脸憨厚样,许勋安的气早就消了,他这人就是这样,人敬我一分我敬人一尺,缓了口气跟留下的几人说道:
“也不必急着扎筏子,我们也是第一次做,下水试一试能不能行,顺便探一探周围的情形!”
古代没有天气预报,没有通讯设备,必须靠人力亲自过去考察,看看水淹到哪里,能不能及时退去,如果及时退了还好,不能及时退,恐怕还得让百姓做好个人卫生防护,免的喝了不卫生的水,或者吃了不洁的食物,万一引起痢疾可就麻烦了,人传人,环境传人,一个都跑不了。
“钱力,你带着——”许勋安看着满脸憨厚的青年,青年也赶紧报上名字“俺叫刘大梁!”
“刘大梁?好名字!”他又对钱力说:“你带着刘大梁去跟通知百姓,让他们不要直接喝生水,取回来的水先过滤,按咱们之前的法子,先用石子细砂滤一遍,有木炭的,再用磨碎的木炭滤一遍,一定要烧开了喝。”
许勋安觉得自己可能是倒霉体质,怎么走到哪里都能遇上一摊麻烦事,做不上官也就算了,偏偏还要操着当官的心,一点权力没有,事儿到不少,真是越想越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