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老板,求你了,再借我十万元吧,我娘这几天不动手术,医生说必死无疑。手术总费用最少要十五万元,这几天我借来了两万多元,学校也捐了两万多。求你看在我死去的父亲面上,救救我娘。”
被称为孔老板的中年人是个斜眼,歪靠在宽大的老板椅上,抽着上百元一包的高档烟,俩眼却空洞地盯着墙上。
此人,就是江啸天母亲的远亲,多年前在浙省宁玻市吃喝嫖赌,欠下巨债。父母念他多少有些亲戚关系,不仅把他命给救了出来,还安排他到公司任职,从此将他扶成了个资产不少的小老板。孔斜眼有个女儿叫孔美美,出生那年,孔斜眼当着族中长辈,感恩地表示愿许配给江啸天为妻。
这是第三天上午。
江啸天在办公室门口等了两天,今天大清早就赶来,堵在孔老板的办公室门口,终于让他候了个正着。孔老板一直在避他,江啸天是知道的。如今父亲人走茶凉,江啸天的父亲在天之灵有知,定会痛悔当年自己救了个吊死鬼。
孔斜眼不可能借钱给他,一分钱都不可能,这不是借不借的问题,而是因为江啸天的父亲,以前得罪了一个神秘人物。
弹弹烟灰,孔斜眼站起了身,抽出两张老人头:“啸天,回吧,不是叔不肯借你钱,实在是叔现在也走投无路。这是两百元钱,你娘想吃什么给她买点。”
身子始终在微微颤抖的江啸天,默默地抬起头来,眼中含着泪花:“孔老板,我父亲曾救过你的命,现在你不能见死不救啊。我知道十万元对你来说不是大数目。我打算辍学去打工,这钱我会还你的。”
孔斜眼也不再劝说,将两百元钱塞到江啸天手中:“回吧,别说这些没用的了。我还有急事,今后你也不用来找我了,我只能帮你到这儿。”
江啸天一头站了起来:“孔老板,我在整理父亲日记时,发现你几年前还欠着我父亲几十万元的货款。撇开任何东西,就凭这笔货款,我向你借十万元钱,保证一年后还你,这还不行吗?”
孔斜眼愣了愣,随即阴暗了脸色:“啸天,你父亲公司的账目,都走法律程序,这笔货款我记得早就给你了父亲。希望你不要再以你父亲的名义来要胁我。回吧,恕我不送。”
江啸天咬紧了嘴唇,他最后作了一次努力:“那么,孔老板,门卫那间房,让俺母子再住一个月成不成?”
“不成!”孔斜眼掷地有声:“啸天,我是和人家签了协议的,这几天买家就要过来拆房子,将来这片地,是要造高尔夫球场的。不是我不肯让你们住,实在也是没办法啊!”
见到江啸天嘴皮发青,孔斜眼冷冷地又接上一句:“啸天,你跟美美的婚约,到时选个时间,当着长辈的面给解除了吧。江家现在垮了,你娶得起美美吗?”
“刷刷”,两百元老人头,在江啸天愤怒得颤抖的双手中,变成了碎片,扬手一挥,纸屑落了一地。
带着从各方求爹告奶借到的、学校捐款共四万多元,江啸天马不停蹄地跑进医院,先后找院长、找科主任、找医生,得到的答复却无一例外是失望。见死不救,医生跟杀手有什么区别?
筋疲力尽地回到家,妹妹江婷正坐在母亲床头,孝顺地抚摸着母亲的头发。江婷是江啸天3岁那年,父母到川省城都市做生意时捡到的弃婴,正好母亲想养个女孩,从此她成了江家的一员。今年,她冲刺中考,成绩优异的她,被学校视为冲重点高中的希望之一。
江啸天冲着妹妹大吼:“婷儿,你来干什么?这儿有我,你回学校去!”
江婷眼睛哭得红肿,“哥,我要留下来照顾俺娘。”
母亲爱怜地望着出落得花一样的江婷:“婷儿,听你哥哥的,过几天就要中考了,考个好成绩让娘高兴高兴。”
江婷的眼泪哗地流了下来,谁不知道医生说过,娘的病如果不动手术,撑不撑得过这个月都是问题。她紧紧地搂着娘的头:“娘,我不去,我要呆在你身边。”
江啸天正要上前拉开妹妹,劝她赶紧回学校复习,没想到江婷突然想起了什么,抬起身从江啸天抢过了钱:“哥,借到了多少?”
大致数了数,眼光顿时黯淡:“哥,真没办法了吗?”
伤心地低下了头,江啸天的心在流血,妹妹说得没错,真的没办法了。半年时间,江家从天堂到地狱,人世炎凉,体现得竟然如此彻底。
缓缓扫过狭小的房间,最值钱的就是桌上摆入的台式电脑了,江啸天过去痴迷于计算机技术,苦求债主,这才独独留下这台电脑。然而电脑顶什么用?配置再高,二手出卖,也卖不了两三千元钱。
江婷深情地低下头,在母亲额头吻了一下,撒开脚丫跑走了:“娘,我回学校了。哥你这几天好好照顾娘,我会想办法借到点钱的。”
“好好读书,不要分心!”江啸天望着妹妹曼妙的背影,高声叮嘱着,然而心里却是一片茫然。江婷的成绩在年级段前十名,考上重点不是难题。她就读的这所学校,是贵族学校,住宿制,每周周末才回家。父亲风光时,这些钱都不是问题,但将来,江婷一旦考取高中乃至大学,学费、生活费都成了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