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家?庭纠纷,民警似乎也见怪不怪,老人一死,子女为了利益争得你死我活,但这种死了把东西全捐出去的,少见。派出所也叫她这一家?人,搞得鸡犬不宁,警务室里桌子被拍了许多次。她头疼得很?,民警说要不然你先去医院看看要不要紧。“警察同志,她凭什么走啊?她不能走!”嫂子直叫。南北没?走,她坐在椅子上,配合警察同志做笔录。反正弄了很?久,这种事一时半刻也调解不好的,从派出所出来时,起风了,非常冷。下台阶时,她看见门卫那里有人跟看门的大爷问话,也就?看了一眼?,只是个轮廓,她就?晓得,是三哥来了。他怎么会突然来这里呢?这太诡异了。南北眯了眯眼?睛,她看章望生?一路走过来,很?明显,章望生?也瞧见她了,他走到跟前,看到她的样子,问这几个人:“你们谁打她了吗?”几个人都把眼?睛投过来,打量起他,黎与祥问:“你谁啊?”章望生?说:“我问你们是不是有谁打她了?”黎与祥看了他几眼?:“你老几啊?我打的,我是她哥,怎么着吧?”章望生?说:“你打的?”黎与祥不耐烦了:“我打的,你他妈到底谁啊?”他点点头:“我叫章望生?。”说完,一拳头挥过去,就?把黎与祥揍得嘴巴淌血。黎与祥块头很大?,牛似的?,等反过神来立马还手,场面乱得?不行,南北嫂子在那跳脚骂,骂章望生?,也骂南北:“你真够不要脸的?,找外?人打你亲哥!”她又冲大姐两口子吼,面对章望生?,他们到底算是一家人,上?来帮忙。“章望生?!”黎与祥拽着他领子,“你他妈是不是早跟我妹妹串通好了,来抢我们黎家家产!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你他妈一个乡巴佬,农村人?,做你妈的春秋大梦去吧!”这就在派出所院子里,民警很快出来,把人?拉开,黎与祥的女人气得直哆嗦,戳着南北鼻子骂“贱货”,拉住民警说:“警察同志,这人?当年是个人?贩子,把他妹妹给拐家里当童养媳,现在又?想来夺家产,苍天呐,警察同志你可得给我们家做主!”民警先头早已了解了情况,叫这家人?吵得?头疼,说你们家事,最好回?家再?商量,要是再?打架,那就要拘留了。黎与静走上?前,轻蔑地看着章望生?,他头破了,也挺狼狈的?。“章望生?,当年你跟黎与时就不清不白的?,别以为?我们家里人?没去月槐树打听,她小小年纪,早叫你这下三滥教唆坏了,你今天大?老远跑来,无非是想分杯羮,我告诉你,当年的?账还没算呢,正好,今天旧账新?账一块儿算!”章望生?叫黎与祥一拳打了心窝,脸色惨白,他也不辩解,南北注视着他,忽然冲到他眼前,怒意焚烧:“你为?什么要来?为?什么?!”她目光如火炬一样,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这儿没人?配跟你说话!没有一个人?配!他们连当你话里的?一个字都?不配,连当个标点?符号都?不配!”她眼泪还是流下来了,伸手扯他身上?那件旧了的?军大?衣,越来越大?声,嗓子嘶哑,“他们连你身上?一个扣子都?不如,连你的?旧衣服都?比不上?,章望生?,你为?什么要跑到这里来,受人?家的?羞辱,受人?家最恶毒的?揣测?你前半辈子受的?还少吗?还没受够吗?你现在不是有了份体面的?工作吗?为?什么要来,为?什么人?家糟蹋你的?时候,你总是不吭声,这些人?连看你一眼都?不配你晓得?不晓得??!”她太伤心了,无论什么时候,他都?叫她这样伤心,她的?心,打一九七五年被掏出来以后,就没长好,到现在也没长好。章望生?还是沉默,他一动不动看着她,她的?那些个家人?受不了她这个话,又?开始骂,民警严厉警告了,叫章望生?赶紧带着她走人?。他一直也没说什么,过来牵她的?手,不管那几个人?在后头怎么辱骂,只管走。章望生?拦了个出租车,叫司机送他们到附近的?医院。都?是些皮外?伤,好处理,医生?又?给章望生?听了听,在医院折腾了半天,天都?要黑了。章望生?便带她到路边的?小馆子吃饭,上?头写着今日供应,他军大?衣不晓得?刮蹭到哪里去了,露出截棉絮,挺可笑地飘着。南北看见了,也没说什么,她一点?胃口都?没有,也不想再?说话,两人?就很沉闷地喝着丸子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