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就这样一句一句的说到了面吃完,乔绿尾随薛荧到了家附近,在阴影里给薛荧挥了挥手就走了,也没听到那小小少年问的一句:&ldo;下次什么时候来?&rdo;
再后来乔绿看到的是那小少年躺在病床上的样子,化疗让他一头乌黑的头发都掉光了,眼珠像干涸的鱼塘,这一次她终于光明正大的站在了他面前,因为门外站着的是萧郴和薛暄,她不用怕妈妈突然冲进来让她滚远点,也不用担心薛元丰打报告,更不用担心小少年只拿背影对着她。
她坐在他床边看着他问:&ldo;还吃不吃西红柿鸡蛋面?&rdo;
&ldo;其实我不爱吃,但是我知道你爱吃,我也去过你们住的城市,你们学校真好看,我原本想着考到你们学校的&rdo;,那小少年的声音很低沉,却听得让乔绿的心像被针扎一般。
&ldo;那吃不吃姐姐做的皮蛋瘦肉粥,还有小薄饼&rdo;,乔绿知道他已经很久没有正常的吃过饭了,每日靠着营养液维持着。
少年点点头,看着窗外的云彩说:&ldo;我还没有长大,怎么就要死了,姐姐,是不是我以前总试着忘记你所以上天要惩罚我&rdo;。
乔绿说不出话来,只是一直掉眼泪,可是又觉得自己太过分了,怎么可以对着阿荧哭便拍着他的手背说:&ldo;阿荧才不会被惩罚,该被惩罚和诅咒的是我,阿荧所有的痛苦都该是我来承担的&rdo;。
&ldo;姐姐,是个坏人,该被打入地狱的该是姐姐不是我,姐姐去过大城市见过了比阿荧好看太多的人,所以她对阿荧的爱是谁都可以替代的,我恨姐姐,我恨所有的一切,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让我现在就死,错的是姐姐,是姐姐,不是阿荧,姐姐是魔鬼,是我永远也不会原谅的人,阿荧恨姐姐,&rdo;少年眼睛里有泪水涌出来,窗外的树叶簌簌落着,一如此时乔绿心里的眼泪,她不哭,她不能哭,她要让他记得她笑的模样。
那少年的控诉随着他微弱的生命力一点点消失,却让最后一句微弱的话落进了乔绿的耳朵里,&ldo;阿荧爱姐姐,这个世界上阿荧只爱姐姐,不是爸爸也不是妈妈,是姐姐,一个对阿荧来说还有些陌生的姐姐,因为只有她是毫无目的的爱着阿荧&rdo;,最后一滴滚烫的泪落在乔绿手心,乔绿觉得烫手烫的她大孔大叫。
乔绿后来被医生拉到了角落里问:&ldo;你就是乔绿?&rdo;
乔绿已经说不出话点头。
&ldo;薛荧昨天就割腕了,他不愿意让你看见,所以今天他的左手就没露出来,没见过这么倔的孩子&rdo;,医生是一位中年女子,一头短发泛了白,眼神却清亮。
&ldo;为什么?&rdo;乔绿睁大了眼睛,泪珠子玻璃球一样的滚了下来,她抓的医生的胳膊都疼了。
&ldo;按说我没必要给你讲这些,但是看着那孩子心疼,我知道你和薛元丰已经薛荧的母亲是什么关系,但是薛荧很早就想见你,两位家长不同意,这个孩子觉得自己快坚持不住了,就割腕来威胁,所以你现在才能见到他&rdo;,医生说着也慢慢有了泪意。
乔绿失控的坐在墙角里,抓着自己的头发像一个压抑的野兽一样嘶吼着,声音不大却把医生都吓住了,那医生怎么劝也劝不好,又有护士过来催医生去瞧病人,医生便走开了,乔绿透过布满泪水的眼睛看着医院外面的树叶子不断的坠落,一如再也找不回来的阿荧。
乔绿在火车上醒来的时候发现天已经黑透了,胡乱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就拿了自己的包下车了,这个小城还是那么安静,安静的好像不会有什么大事情发生,可是就是在这里她一次又一次的见证着骨肉相连的人的离开,对她来说都是天崩地裂的大事。
乔绿找了一家小旅馆住了下来,又出门找了个小花店买了一大把的雏菊,和包花的纸,因为薛荧背对着他站着的那个晚上,河边就是开满了小小的雏菊,许是那年天暖的早些,雏菊开的很好。
乔绿把雏菊找了个花瓶养了起来,一晚上在半梦半醒间度过,清早起来看着花开的更好了些。
薛荧的墓地和她母亲的并不在一起,具体原因乔绿也无从得知,她仔仔细细的把他墓地边的草清理了一下,又用衣袖擦了擦那墓碑,才把那束包好了的雏菊放了上来。
墓碑上的小少年眉目俊朗,眼睛却如蒙了一层云雾,让人看不清喜悲,上扬的嘴角带点迟疑却终究是让那笑绽放开来了,乔绿猜想着他当时看到了什么,又或者是听到了什么,却黯然发现自己连知晓他过去的机会都没有了。
乔绿用手指小心翼翼的摸了摸那张小小的照片,轻喊了一声阿荧,却没人能够回应。大概是比较偏僻的墓区,树木森森,有蝉鸣入耳,也是一番夏日景象,却无处不透露出寂静和孤独感来。
她坐在了碑前,又轻轻叫了几声阿荧,然后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薛荧说着话,似乎那个小小的少年就坐在她身边,一脸不耐烦的思考着什么,却又仔仔细细的不漏下她的一个字句。
乔绿偷偷看过阿荧坐在窗边写字的样子,那是一个冬天的下午,应该是第三节课程了,乔绿小心翼翼的如壁虎一样趴在墙根上,看着夕阳的余晖把少年的小脸罩住了半边,洁白的纸张上被他用铅笔描绘着,乔绿觉得自己听得到那刷刷的铅笔摩擦纸张的声音,可是那两层厚度的玻璃窗被严严实实的关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