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溟涬是在陆吾的搀扶下离开的,远远看着陆吾那紧皱的眉头,嘉荣知道那代表了他的不赞同。
然嘉荣除却茫然,更是深深的无助,她此时竟是凭空生出孤独来,似乎失去溟涬,她便失去了一切来。
而直至溟涬再度醒来,他都未有后悔用如此极端的方式规束嘉荣使用体内的力量。
她所拥有的神魔之力,乃是这世间仅剩创世之初的力量,不够强大,却不为此世所容。
若是有一天她不受控制全部施出,天道有所觉察,必定为之所灭。
然这种坚定,却在再见时,霎时泯灭如烟——
溟涬修养时嘉荣受了陆吾的冷待,却从未解释过一句,且陆吾以祖神修养为重,将她请出寝殿外,那样子端的挑不出任何差错,却偏偏险些急哭了狐狸。
就是连次日溟涬苏醒,陆吾也未告知于她,还是自己前去探望时,方见他早就已经起了身。
她愣愣的站在离床榻很远的位置,跨进门时提着的裙摆还未放下,一时间像被定住,手心慢慢收紧,嘴角也抿了起来。
溟涬等不来她靠近,便开口唤了她一声,“过来。”
可嘉荣却是连脚步也小心翼翼的,生怕惊扰了什么,尤其那双眼目不转睛的看着榻上的人,好似他会消失一般。
那一刻溟涬方知,自己此前所为,吓坏了她。
他歉意一笑,拍了拍身侧的位置,示意她坐下。
嘉荣久久看着那双泛着白的唇,站在榻边半晌未有动作,不可思议一般,嘉荣觉得这人脆弱的像是一块薄冰。
溟涬仰着面庞看她,让她心中有一丝丝的不适,没有坐下,嘉荣选择蹲在了榻前,换做她来仰望着他。
小狐狸像是做过千百遍般,视若珍宝的握住了那双略有冰冷的手,紧紧捉住。
溟涬叹息,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对不起,吓到你了。”
嘉荣则枕在了那只手上,忽而开始默默流泪,而后又见她整个人扎在那双手间,抽噎耸动着,溟涬感觉手里满是泪水,最终,到底是演变成了一场嚎啕大哭。
溟涬无措的很,想着安慰的话该怎么说,然则没有这经验,想不出,便只能无奈笑笑,换而安慰自己,她哭出来也许是件好事……
一连数日,嘉荣都是跟在溟涬身边,这一次是真的指点她修习术法。
溟涬得知陆吾曾‘为难’过嘉荣,也嘱托过一番,可陆吾还是觉得,祖神为殿下所做过于鲁莽,心中略有不能释怀,便也不似从前对嘉荣的热络恭敬。
这番态度,看在溟涬眼中,自然是不识好歹的典范,便送了他大大小小不少洒扫的活儿。
就这样过了许久,渐平静无波的日子,让嘉荣也不再似前日接连被自己重伤溟涬的梦境惊扰,得以好眠,清透面颊上也添了笑意。
后直到溟涬感知到山中那道结界有人惊扰,便带着嘉荣与陆吾前去。
“我们到这儿来做什么?”那道被结界罩住的山洞,并无什么奇特,只是略大一些,想来五六人齐齐进去也无阻碍。
溟涬随手挥开结界,带着二人进了那山洞,内里曲折门道,嘉荣记得仔细,谁知却不过几步就到了目的地。
这处大概是洞的尽头,一方平地上有一块巨石,上有一似钟罩般的金色屏障,屏障上又涌动着一块一块波纹,竟是障内的人在敲砸。
至于这人……
嘉荣眯起眼打量着,破衣烂衫,大概就足以形容眼前的样貌了罢。
飞炸的毛发,脸上斑驳带点焦黑,衣服大的小的像是被烧出来的洞,黑色的边儿又泛着点儿黄,在屏障内略有呆傻的看着他们,甚至还在哐哐砸墙。
“他……是痴傻么。”嘉荣实在是憋不住问出心中所惑。
陆吾闻言则很是尴尬,有些急着开口,“是小仙失职,将他忘在了此地。”
雷劫之后,本该为他换身衣衫的,结果祖神一声不吭的跑了,陆吾就彻底在昆仑变成了一桩望神石,哪儿还能记着山上有位没苏醒的人。
然屏障内的载舟却在见到嘉荣之后冷静了下来,只眼睛看着她,神思却不知到了何处。
溟涬将他放出后,他便径直走到了嘉荣面前,“姐-姐-”
那声音有些迟缓,在嘉荣眼中更是坐实了他痴傻的事实,她不由得看向溟涬,眼神询问他为何叫自己姐姐。
“他是你的,表弟。”溟涬迟疑了一瞬,才思考出这一层关系。
嘉荣闻言迷惘地看向载舟,复又回望溟涬,随即是后面的陆吾,而后皱了眉头略有嫌弃,着实不想承认有个痴傻弟弟,但是她的直觉告诉自己,这傻呵呵的少年,真的是自己的表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