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听了就乐,女儿是仙女,那她岂不就是王母,这话说的巧,难得王夫人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可贾敏却觉得古怪,那王夫人嘴里几时说过这么让人舒心的话了,难道人到了年龄真会换个性子不成?她素来秀色夺人,见其它人都呵呵笑着,便冷哼道,&ldo;我的日子过的和美,心情好自然就漂亮了。却也多谢嫂嫂夸奖,勉强能入得二嫂的眼,算是我的造化。&rdo;
‐‐你漂亮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吧,以前贾敏对着王夫人就有点看不上的意思,谁让比起贾家的哥儿姐儿来,王夫人长相真比不上。谁让王家不教王家女儿读书识字。大家都是武行出身,贾府渐渐往书香上走,王家却仍是照着祖宗的法子教养,女儿家更是就不认得什么字,贾政要不是皇上直接下诏封官,蟾宫折桂也不是不可能的。
总之以前还有些这样那样误会,又或者是姑嫂对撞留下来积年的旧事,长久以来的膈膜,不是她说上几句场上面话就能好的。横竖一年可能都见不上一面,王桂枝喑自摇头,干脆岔开这一截,&ldo;姑爷自有老爷相陪,不知道老太太高兴把饭摆在哪处?&rdo;
还是说吃的吧,这个最安全。跟傲骄在一块儿,除非你真能全面压制,将其收伏。不然你就干脆认输,千万别正面宣战,不然他们分分钟碾压你。
&ldo;饭摆在敏儿那屋里,我正好跟她说些私房话,也不用你们在跟前立规则,你们自去吃你们的,有她陪着,放你们一天的假。&rdo;不聋不哑不做家翁,贾母眼清看见,只是不做声。
贾敏蛾眉敛黛,又要说什么,让贾母给牵住了手,&ldo;来,看看你那屋子,我都没怎么动过样子。&rdo;
&ldo;真的?我以前旧画的那幅海棠鸳鸯猫扑蝶图还在,还有那……&rdo;
&ldo;在,你的东西都收着呢。&rdo;
&ldo;妈真好,妈我想吃咱家的菱粉糕,鸡油卷儿,还有……&rdo;
李夫人过来轻拍了一下王桂枝的手,&ldo;我住在那边,与她相处的少……&rdo;竟不知道小姑子也有刁蛮任性的一面,原只以为她千娇百宠,有些精灵古怪。
王桂枝倒觉得无所谓,贾敏对她有什么意见还不是不痛不痒的,再说她也没做什么,四时八节样样都周全着呢。此时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无事不能回娘家,她就是个娇客住的又远,受几句话讽刺又能如何呢?她不往心里去,风一吹不就散了。转而想到贾政还因此答应要赔她东西,想来她倒是没吃亏。
倒是瞧着李夫人的脸色,王桂枝有些担心,&ldo;嫂子可是不舒服吗?怎么脸色这样?&rdo;就是抹了粉,脸儿也是黄黄的,展翅欲飞的奢华瑰丽钗头凤也压不住灰气。
见王夫人这样说,李夫人摸了下脸,指尖上都有点点白痕,看来为了让她气色看起来好些,丫头上了不少的粉,&ldo;是有些不自在。&rdo;心里震惊,她的症候竟如此严重了吗?那她还来得及吗?
&ldo;那快请个大夫回来看看啊,不论是什么小病,拖久了便严重了,可都不好办。&rdo;王桂枝见她犹豫劝着,人可不能讳疾忌医。想是这几日里事多繁忙,又赶在是贾母的生辰,要强且不好说她病了扰了喜庆,便道,&ldo;你在我屋里等着,只当我请太医回来扶个平安脉,这样可好?&rdo;
李夫人如此便同意了,&ldo;那就麻烦弟妹了。&rdo;
&ldo;嗨,这有什么!&rdo;王桂枝越发想着弄个家医回来,不然回回要赶着去请,万一是什么绞肠痧,那不让人生生等着,那可疼死了。
出了垂花门,王桂枝便叫来软轿两人坐着,她既然不舒服还是别累着了,想了下,她告诉立在一旁随走的彩霞,&ldo;你拿了老爷的名贴让人去请上回那个王太医,我瞧他更擅长妇科,明跟他说多带上点家伙事儿,就说两位太太都想请他看看。&rdo;
&ldo;哎。&rdo;彩霞听了,便去办这事。
&ldo;彩云,你拿了屋里的西洋参,问厨房有没有猪心了,让他们隔水清炖一个猪心汤,若是没有,就明日买了送到大太太那里去。对了,记得一会儿大太太瞧过之后,问过王太医,有什么饮食禁忌。&rdo;
千万不要觉得家庭主妇就容易了,这项工作二十四小时全年无休,有时候事赶着事,前有老公后有孩子左边公婆右边爹娘,哪哪都得照应周全,崩溃上来简直不要太痛苦。特别像李夫人,她主领的可是贾府的大半中馈,还有她自己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儿呢,可算得上是压力大、工作忙的女性。西洋参品性温和,四季皆宜,若到了冬天,把猪心换成甲鱼,最是补气养阴、清火去烦。
&ldo;是。&rdo;
眼前的事都安排了,王桂枝拿起小册子,用指甲在接待小姑子上面印了个月牙,表示差不多完成,可以跳到下个环节‐‐贾母寿宴用器验看,回礼准备。
元春还小,健康学习成长就行,除了日常进行宫廷一黑,显示里面魑魅魍魉、尔虞我诈之外,暂时只让她在一边看着,言传身教。
李纨得抓紧时间培养起来,一个好汉三个帮,这个儿媳妇要使唤起来,不能再让她像原书里那样做一枝老梅,在大观园里才展示一点儿才华。就先让她去看着桌椅凳几,灯笼陈设围帘屏风等。
没一会儿到了屋前,王桂枝先下轿请了李夫人进去,两人吃着茶说话等着王太医。
贾敏原就住在贾母五间上房后面的院子里,她一见着又长高了好些玉兰树,心怀激荡,又快忍不住泪盈于眶,虽说夫君疼她,除非有事或是天气不好,每年母亲过寿都带她回来,可她还是觉得,每回归家都有如隔世。
她在家里呆了那么久,这株玉兰花还是爹亲手抱着她栽下的,一晃眼,居然二十多年了。
&ldo;好了,回回都要这样,你老娘我还在呢。&rdo;贾母装着恼怒得牵着她进了屋子,&ldo;都多大的人了,还像个小姑娘似的。&rdo;
&ldo;妈&rdo;贾敏在贾母面前那不就是个还没长大的小姑娘嘛,她俯进贾母的怀里,&ldo;在妈跟前,不论多大,我还是个小孩子。&rdo;
贾母搂着她摇晃着,自己的肉,哪能不疼呢。
过了一会儿,贾母轻拍着她的背道,&ldo;怎么还没有消息吗?&rdo;
不用细说,必是问的子嗣,贾敏顿时脸色立变。也就是老太太敢问了,要是别人,贾敏早像炸毛的猫一样伸出爪子来挠人了,这已经成了她的心病,别说风言风语,就是一点儿风吹草动她都紧张得草木皆兵。
林海几代单传,公公在世的时候就想抱孙子,虽碍于家教礼法,夫君回护没多说什么,可到了如今她都没能怀上一儿半女……要是让她给他纳妾,她心里又是极不情愿的。
她是那样的喜欢他,他身上的一针一线都是她亲手做的,要不是不擅厨艺,她也愿意为他净手调羹。他的微笑、他的眼眉、他的一切,都是她的!
她不想与任何人分享!
但她都快三十了,不说别人,就是她自己娘家,大嫂有琏哥儿,二嫂珠哥儿元春,眼下肚子里又有了一个,难道,难道真的是她不能生?一想到这里,贾敏伏在贾母身上痛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