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推开,沈芳僵着一张脸站在门口,鬓发上带着夏季的夜晚特有的湿气,凝成细细密密的水珠,在发梢上扑朔着微白的光。“小姐,我······。”她似是有些难以启齿。
夏槿将茶水倒好,无限的温柔,她眼里好像自带一抹平和,“沈姨先来坐着说吧!”她白皙的手指将白瓷印的几分暗淡。
沈芳低头静默了几秒,突然大步的朝夏槿走过来,双腿一曲就跪了下来,她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在地上磕了三个头。
夏天举起茶杯的手顿了顿,“沈姨这是干什么?”她笑笑,却没有让沈芳起来的意思。
沈芳再抬头的时候,脸上已经满是泪水,原本精致的妆容已经变得一塌糊涂,她眼睛里是乌黑的一片,眼角是早已遮掩不住的疲态,“小姐,我知道我没有立场来求你,可是我不得不求你,这口气,憋在我心里,三十年了,我无论如何,也要叫那个女人付出代价。”
沈芳把一句话说的颠三倒四,夏槿却听懂了,“是为着仙宗的事情?”她语气淡漠,微微的疏离。
沈芳感觉到了夏槿态度上的变化,神情微微有些尴尬,可还是继续说:“是的,我今天看见那道冲天光束了,想必应该是小姐的仙根测试吧?”
“那不是我的,那是刘离儿的。”夏槿淡淡的回答,眼睛却淡淡的瞟向窗外,毫不在意的样子。
“离儿姑娘?”沈芳又一瞬间的吃惊,毕竟谁都不能一下子将这么动人心魄的事情和那个一直都不太爱说话的姑娘连起来。“离儿姑娘不也是小姐的人嘛,她的能力,也就是小姐的助力了。”沈芳在怔仲过后冷静的分析。
夏槿的目光一点点的锐利起来,她原本以为沈芳只是一个贪财的小老板,没想到还有这么深的谋虑和心思,是她轻视了。“我的助力又和沈姨有什么关系呢?”夏槿回答。
沈芳还是跪着,腰背却挺得笔直,发髻上的金步摇连晃都没有晃一下,“我以前也测过仙根,是难得的上等,我有一个同胞姐姐,她也是上等天赋。可是那时候我们的家境非常差,我娘亲说,只能供起一个人的学工费。”沈芳说的速度很慢,却字字句句都仿佛咬在舌尖上一般,“我没想到的是,我姐姐居然会找了学过已经学过仙术的人来,将我的仙根废掉,而她则去了仙宗里面的阵宗,成为了阵宗里面新一代的领军人物。”
沈芳的眼睛赤红,脸色狰狞到宛如厉鬼,“做了这些她还不罢休,生怕她曾经做过的这些丧尽天良的事情被其他人知道,又在父母亲双双去世之后把我逼进‘坊’里,让我永无出头之日。现在我还在着尘世苦苦挣扎,她却已经变成了阵宗高高在上的长老。我不甘心,只有她,我穷其一生都要让她付出代价。”沈芳的声音里好似要渗出血来。
夏槿安静的听着,手上捧着的茶热气袅袅,见沈芳停下来了,她才不急不缓的说:“沈老板也是可怜人,只是我可以倾听,却没办法为你做什么,所以你还是赶紧起来吧,夏槿受不起你这样的大礼。”她事不关己的说着,说着可怜,却没有半分动了恻隐之心的样子。
“小姐不过是嫌我一个凡人,没有什么利用价值,所以不肯帮我。”沈芳字字铿锵有力,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我不过只有贱命一条,唯一安身的‘醉一方’现在也是小姐的了,我就只剩下这么点东西,横竖都摊开给小姐看着,小姐要是不嫌弃,就拿了去,要是不需要,就随我去,此后,我的生死就和小姐没有关系了,我也不会再继续呆在‘醉一方’。
夏槿笑起来,明珠般耀眼,和此刻狼狈的沈芳形成鲜明的对比,“沈姨这是在威胁我?”她将脸转过来,漆黑的眼眸里似有利刺,一直扎到沈芳的心底深处。
“我哪里有什么可以威胁到小姐的。”沈芳苦涩一笑。
夏槿目光锐利,心头却各种计较飞速而过,沈芳是个聪明人,所以她会在明知道自己还需要她,所以选择在这个时候说出全部的事情。夏槿手指微微内扣,面色平静如常,与其说是在思考,现在的她到更像在养神,看的沈芳忐忑不已
“我既然买下了沈姨的店,自然还要仰仗沈姨多加指点,我和刘离儿下个月也要动身去仙宗了,到时候‘醉一方’免不了要沈姨多加照顾,既然是自家人,沈姨还是起来先吧,我不会弃沈姨不顾的。”夏槿眉目柔和,像是对待长辈一样的敬重有加。
沈芳一愣,旋即咬咬牙,接着在地上磕了一个头,声音冷凝,“承蒙小姐不弃,我沈芳发誓,这一生都效忠于小姐,若有背叛,就叫我永远都报不了这刻骨深仇。”她站起来,将衣裳上的白袖子撕下一块,没见到毛笔,直接就咬破手指,在绢布上写下血书,按下掌印,“小姐,这是我的卖身契,请小姐收好,从今天开始,我也是您的人了。”
夏槿接过绢布,淡淡的血腥味飘进她的鼻翼,她似是轻笑了一声,却又像没有笑过。“沈姨想要我怎么做?”
沈芳的眼里是狠戾的光,天空中一道惊雷蓦然炸响,照亮她半边惨白的脸,“我曾经受过的辱和罪,我要让她都受一遍。”她扯出一抹笑,“小姐去了仙宗之后自然会见到她,毕竟是我的同胞姐姐,长相是一样的,想必小姐一定能认的出来。”
夏槿起身走到窗边,外头闷雷滚滚,一股子燥热的浊气,夏槿推开窗户,白色的雷蛇穿插在黑色的夜里。
“我可能不能马上就帮你报仇。”夏槿轻声的说。
“不怕,我三十年都等过来了。”沈芳恭顺道。
夏槿一笑,白色的衣裳被风灌的飞起,栀子花一样的纯白,“要下暴雨了。”她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