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而想:“我要去见见那位‘陛下’——”意识浮动的瞬间,宗叡此前感受过的推力又出现了。只是比他预想中力度大了很多,像是有一只手拽住他的领子,猛然将他从天上拉到地面!“呼!!”他眼前骤然一片明亮,身体却是前所未有的沉重。不,这不是沉重,而是前面无法感知的手脚、眼耳口鼻一并回到宗叡身上!宗叡瞳仁不引人注目地一震,随即冷静下来,意识到:“原来‘陛下’已经被司誉和系统召到外头!我想来他身边,自然也到了外头。”他心头微喜,这算是一条与其他灵魂争夺身体的新途径!宗叡郑重将其记下,又开始打量四周。出乎意料,司誉和“陛下”竟然没在床上,而是到了楼下。现在,他面前是一群穿着广场舞服的大姐、阿姨,她们这会儿并未跳舞,而是停掉音乐,一起对宗叡怒目而视。不远处竟还有人围观,宗叡甚至在围观者中看到有人举起手机!宗叡:“……”这是个什么情况!?不等他琢磨出来,耳边便劈来一道激昂嗓音,正是站在最前面的大姐。对方一只手拿着跳舞用的扇子,扇子上软布随着大姐的话音抖动,像是花瓣一样柔美起伏。宗叡却完全没有心思欣赏,对方明显是冲他讲话,横眉竖目道:“我们是大早上跳了,还是大半夜跳了?是,广播声音是大了点,但晚上八点!我们不跳舞,难道就没动静了?你要真图个安静,怎么不干脆住到山里!”大姐话音刚落,周围其他广场舞团成员纷纷应声:“就是。”“都不说住山里,你把整个小区都买下来,我们保管不进来跳舞。”“公共区域,还不准人锻炼身体了?没这个道理!”宗叡眼皮狂跳,勉强跟上她们的思路。有人不让她们跳舞?嫌吵?那个人还是“自己”?他身后,司誉还没查觉身旁躯壳里已经换了意识,正一边抽气,一边和意识里的系统尖叫:“统统!我这次真的社死了!!!”系统沉默。司誉欲哭无泪。早知如此,他绝对不会和赵瑀抱怨楼下广场舞动静太大,搞得自己心神不宁!原先只是想岔开话题,让赵瑀别再缠着自己。虽然系统说了,多和自己接触,才好让他们融合。可赵瑀是不是贪过头了?要是他和保守过头的云哥哥综合一下……司誉心思在外飘了片刻,又被身前一声高过一声的广场舞团“评理”的动静拉回现实。眼看系统不理自己,又不可能真看男朋友的“人格”之一丢脸到底。司誉忍耐着尴尬,小声劝:“赵瑀!咱们还是回去吧。”宗叡想:“赵瑀?看来这就是‘陛下’的名字。”“这会儿倒是没话说了,刚才不是很横吗?”最先开口的大姐很满意于宗叡“被骇住”的表现,乘胜追击,“我们平时是不是很好说话?孩子们要高考前那个月,都不用大伙儿说,我们自觉主动地就不跳了!要是有其他人要用这个小广场,我们也是自个儿就让到边边!“我们知道体恤你们年轻人,年轻人倒是不知道体恤我们……”宗叡听到这儿,终于预备开口。他想尽快从眼下场面脱离,找个安静地方,先和云望舒确认赵瑀的灵魂强度有没有减弱,再以此为出发点,考虑下一步要如何应对司誉。没想到,嘴巴是张开了,却迟迟不曾发出声音。相反,还有一股与宗叡意识相反的力在和他对抗,想要将双唇闭拢。不光嘴巴!他的手臂、腿脚也一样动弹不得。虽然“存在”,整个人却像在泳池里一样。稍稍一动,就要受到极大的阻力。宗叡骤然明白:自己意识虽然出来了,赵瑀的灵魂却没有被挤掉,而是依然留在外面!不止如此,他也察觉了身上的不对之处,正要把他挤回去!朦朦胧胧间,宗叡仿佛听到一个阴沉嗓音:“就是你,让晏初总是惦记?”宗叡眉心微跳。看来“晏初“就是司誉面对赵瑀时的名字,再有,赵瑀说“总是惦记”……他把这个信息记了下来,一时却来不及细想。就在赵瑀一句话的工夫里,宗叡右边半身竟再次失去了知觉!他当即凝神静气,不去回应赵瑀,而是专心感受自己的手指、手腕……两个灵魂抢夺着对身体的控制权,争斗发生在无声无息间。围观者中,拿手机录视频的人眼看广场舞团一路输出,对面儿的年轻男人则毫无回应,慢慢觉得无趣,预备收起手机。正要动作,屏幕忽地一花。录视频的人先是一愣,随即脸上微痒。他总算明白了:“啊,下雨了!”有这句话作为开始,其他围观者也就新话题议论起来。“我这几天一直觉得闷,果然有雨……”“天气预报上明明是晴天。”“妈妈,是雨!”“隆隆……”伴随雨点愈多愈密,广场舞团跟着躁动。一面是怕衣服、音响被淋湿,一面也和其他人一样,觉得面前的男人这么久没有反应,光是自己讲话太没意思。便拿一句“以后做事之前好好想想清楚”做为收尾,结束了持续五六分钟的单方面战局。宗叡依然不动。司誉又拉他,也是道:“赵瑀!你看,都下雨了,他们也不跳了,咱们快回去吧。”青年说话间,沉闷雷声在厚厚云层中响起。像是一条银色小龙,灵巧敏捷地在黑云间穿行。看到这条“银龙”的一瞬,宗叡忽然发现,自己的身体能动了。我是切片?(9)司誉还在催促:“再在外面待一会儿,雨就大了,咱们都得被淋成落汤鸡。你忘啦?当年你在景阳宫的时候,淋了雨,伤寒久久不愈,有多难受。”讲完这句,他微微一顿,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往后话音轻了许多,语气却显得坚定:“大不了……今天晚上,你想来多久,我就陪你多久。”宗叡:“……”是,司誉与系统的所作所为,在他短短几次苏醒中把他对司誉多年的感情磨了个干净。但感情没了,他对司誉的了解还在。宗叡很确定,自己从司誉的嗓音里听到一点儿羞涩,又夹杂着期待开心。更浓郁的恶心感浮上心头,就连司誉拉着他的手也显得那么让人无法忍受,像是一只贴在自己身上的水蛭。不,他比水蛭更让宗叡厌烦,起码前者不会做出这么一副无辜表情!有一刹那,宗叡很想问司誉,自己这些年中是有哪里做得不好吗,以至于让他这么害自己。可理智又把冲动压了下去,宗叡最终还是吐出一口气,学着赵瑀的口吻,冷声说:“算这群刁民走运。今日,我便饶了他们。”又拿带着笑意的目光去看司誉,嗓音同样放轻了,说:“这可是你答应的,后头可别又喊‘不要’。”司誉听了这话,脸上羞涩更浓。若是真的赵瑀在这儿,少不得又要讲些什么,甚至做些什么。但宗叡只扫了他一眼,就挪开目光,道:“走吧。”司誉欢喜:“好。”两人一同回单元楼。路上,司誉时不时讲话,宗叡则是偶尔应声。他把更多注意力放在周围环境上,思考:“我若现在找个借口离开,少不得要让司誉——最重要的是他背后的‘系统’察觉端倪,再被强行‘下线’。到时候,无论新出来的是谁,都于场面不利。”是“赵瑀”就不用说了,是云望舒也不是好事儿。并非不信他,问题是云望舒压根没有在现代社会的生活常识。宗叡怀疑,让云望舒独自行动,他连小区都走不出去。至于其他有可能存在于自己身体里的灵魂,宗叡没和他们打过交道,自然更不敢信任。还是先别打草惊蛇,尽量让自己存在的时间久一点。再有,现代人出行少不得的两样东西,手机、身份证,这会儿还在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