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渊一笑,轻声说:“就是这样。”慕笙眼神眨动,嘴巴依然抿着,却没有之前那种紧紧绷着的样子了。看起来十分柔软,很适合被……闻渊用食指压住自己想要乱动的拇指。“《通鉴》看完了,”他转移话题,“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慕笙听到这话,微微一愣,却也很快反应过来,“是。这一路劳顿,虽然之前也有歇息,却到底与在自家不同。”闻渊赞同:“在外歇息得再好,也比不上自家。尤其咱们最近几天一直待在船上,为了罗家兄弟俩尽心尽力。”慕笙喉结滚动,“很是该歇歇。师父们也是听出这点,这才提起的吧?”闻渊:“应该……”一连串儿话说完了,两人还是一动不动。谁都不想当头一个松手的人。与对方半身相贴的感觉实在太好了,若是可以,青年们还真希望自己学过能在眨眼之间变换方位的法门。这么一来,他们就可以直接回到屋里、倒在床上。可惜毕竟没有这样的“可以”。在机关偶人从书阁之外经过,发出细微动静的时候,青年们忽地从原先状态中“惊醒”,意识到,再这么下去,他们俩怕是永远都回不到屋中。同样,再这么下去——他们是怎么都想不明白。不过是说了几句话的工夫,自己和对方的面颊怎么就挨得那么近。仿佛机关偶人再晚来一息,两人面孔就要贴在一起。太奇怪了。板板正正走在回房路上的闻渊心想。一定是受了师父们那幕的影响。慕笙不太确定地安慰自己。这会儿他们还不知道,原本以为是眼下微妙时光结点的“回到房间”,反倒会让两人更加“难熬”。依照就他们过往的习惯,两人在九江城里也是共有一间屋子。床铺倒是宽阔,足够两个青年躺在上面。到了绝对安全的地方,他们自然不会像在外一样总和衣而睡。可时隔日久,再度看到仅仅身着中衣的另一人,两个青年:“……”不行,不能让师父们的关系再对他们产生冲击了。青年们一起深深吸气。无论闻渊慕笙,都绝无与对方分开的想法。他们过往、当下、从前,都定要长久相伴。就像罗问走时说的,一同攀上更高的境界,永远都不分开。既然这样,他们必须处理要眼下的“问题”。闻渊看一眼床铺,朝慕笙伸手,“睡吧。”慕笙深吸一口气,久违地发现自己心脏竟然在“怦怦”直跳。他抬起手,再度和闻渊十指相扣。比一般的牵手更加亲密,而这样的“更亲密”似乎已经成了他们的本能。过往都是觉得理所当然,现在也不该有例外。被闻渊拉着手往床边走的时候,慕笙竭力地把脑海里师父们的画面驱逐出去,让其他东西占据自己的思绪。什么才好?——对了,还是罗问罗真!人家是兄弟,就算都是男修,也不可能当道侣吧?唔,也说不定,毕竟罗真是罗问父母捡回家的。本体是灵植的他,和罗问并没有血脉上的关系。而且,经历了之前的震撼,慕笙现在对“兄弟就不能当道侣”的论断也有些不确定了。他眼皮跳跳,察觉自己的思绪在往危险方向滑动,赶忙又将其拉回。记起自己当下在做的事,是为了驱除萦绕在他和闻渊之间的微妙气氛,一天天地实现罗问的祝福。既然提到罗问的祝福了,便不免想到罗真。慕笙脚步略有停顿。手也哆嗦了一下。都不算很大的动静,只是瞒不过闻渊。他自然有所反应。眼睛轻轻眯起一点,侧头看向身边的青年,问:“怎么了?”“我,”慕笙不知道该不该说,“想到点事。”闻渊没有追问“是什么”,视线却一直没有转开。慕笙知道,这其实就是询问的意思了。他不太想说,偏偏更不想隐瞒闻渊。上次对对方撒谎的结果太惨烈,以至于之后几年,闻渊都有那么点儿心理阴影。也就是在足够时间过去的今天,两人才就很多事平和下来。“还是罗问和罗真。”记起从前,慕笙到底选择坦白。却还是提前声明,“你不要多想,就是个逗趣儿的事。罗真不是给咱们说‘永结同心’嘛,当时咱们还弄不明白呢。可刚刚,我冷不丁觉得,是不是在其他人看来,咱们两个——”果然是早就更加亲近了的关系?慕笙光是想到这样的说法,就觉得口舌发干。踟蹰良久,还是没把这话说出来。可哪怕只看他讲出的内容,闻渊也足够明白。他同样微妙地停顿片刻,含糊道:“仿佛是。”慕笙干笑:“但他们想错了,哈哈。”闻渊:“……嗯。”思路一旦被打开,就有点儿停不下来了。不光是罗家兄弟,还有他们在青州城碰到的所有人、听到的所有话,都在两人脑海中一一呈现。某个瞬间,慕笙甚至记起了客栈屋中那个神秘的小柜。当时他们不理解里面东西有什么用处,可结合伙计前前后后的神色、含含混混地说法,慕笙忽而冒出一种十分荒谬的直觉。该不会,那两样东西其实是给“道侣”用的吧?洁净符就不用说了,盒子里的香膏,仔细琢磨一下,用途应该差不多在治疗外伤上。可那一定不是单纯的伤药,因为与正经药膏比起来,它的疗愈功能还是有些差了。再有,那股让人无法忽略的香气。慕笙不光是眼皮在跳了。他一面有意压制着自己的想法,一面控制不住地浮想联翩。好吧,就当这会儿自己没有猜错,可男修与男修当道侣,如何就要到需要治疗外伤的程度?总不会两边一接触,就有一边要受伤。女修就不会这样。男修与女修,身上有何不同?“慕笙?”闻渊叫了声。声音落下,就见一片前所未有的清晰绯色挪上慕笙的面颊,对面青年连讲话都变得磕磕巴巴。“没、没事。”他说,“咱们快睡,快睡吧。”闻渊看他数息,还是应了个“好”字。按说还是得问问的,可慕笙如今的模样,真开口了,总显得像是他在欺负人。纠结一番的两个青年,到底一起躺在了床上。最开始,两人面对面,身体之间只隔着一点儿空隙。然后,闻渊虽闭着眼,却还是感觉到慕笙在一点点后退,像是想要拉开自己与闻渊之间的距离。闻渊还是没有睁眼,手却猛地伸出来,直接扣着慕笙,把人直接压到了自己怀里。他不是不愿意给慕笙空间,前提是对方不要得寸进尺。青年在闻渊面前轻轻“哎哟”了声。闻渊听着,不曾睁眼,到底愿意给慕笙一个机会。只要自己假装不知道,对方之前的行为就不会被“揭穿”。偏偏慕笙对此并不珍惜。他是老实了片刻,可紧接着,又开始后退。仿佛过往一直习惯的事情,到这会儿一下子让他难以忍受。闻渊舌尖抵着上颚,很不希望这是慕笙给他的最终答复。然而,他也无法忽略慕笙正在做的事情。“你要和我分开?”闻渊终是睁开眼睛开口。慕笙没想到他还醒着,瞳仁登时收缩。“没有,”虽然惊讶,青年还是在第一时间澄清,“我怎么会?”就是不希望与闻渊分开、想要一直保持两个人之前的亲密,他才有之前的做法。对此,闻渊客观评价:“看不出来。”慕笙:“……”慕笙仿佛很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和他商量:“我仔细和你说,你答应我,听完之后也不要觉得我奇怪、不想再和我亲近了,好不好?”闻渊觉得这个说法十分荒诞,可慕笙的态度又显得认真。他看他片刻,终究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