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评”是个有用的威胁吗?白景玉不太确定地想。或许会有用吧。前面不是已经分析过了,自己的态度,对这任务者来说十分重要。考虑到这里,白景玉原有的浅淡心虚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笃定坚决。而在他面前,时霖还是那副恍惚茫然的样子。白景玉抿起嘴巴,干脆上手去推时霖肩膀——动作很轻,他毕竟不是会主动出击的人,不然先前怎么会一直默默付出,而不在应听颂面前为自己争取?可也是这么一个动作,将还在惊慌思索自己日后生活的时霖拉了回来。他原本就焦灼至极,情绪仿若烈火之上滚起的油锅,白景玉做的便是在其中撒上一层水,让油锅直接爆裂。他同样去推白景玉,动作比白景玉那边要大很多、重很多,直接将后者推到了地上。在一旁看着闹剧的沈轶和兰渡:“……”兰渡有些担心,又叫:“先生。”倒不是在意时霖他们。只是先生原先就已经很不悦了,这两个人还在他面前这么折腾。果然,青年话音刚落,旁侧沈轶又笑了一下,眼神更是冷到刺骨。兰渡有所感知:此刻的先生,正在与本方世界的天道沟通。作为修士,沈轶并不像兰渡那样拥有极为强悍、可以推演世上所有大事小事的计算能力。但是,他拥有更加强大的神识力量,甚至本身也是作为一方天道的存在。在关乎“未来”的事情上,他完全不必费心去算,只需要“看”上一眼——无数画面从沈轶脑海当中掠过。兰渡作为他的道侣,与他神识相通、识海交融,自然一并见到了其中场景。然后,他清晰觉得沈轶笑意中的冰冷消散了,剩下的只有……愉快?兰渡眨眼,凑近,小声呼唤:“先生。”沈轶轻飘飘看来一眼,目光依然柔和,尤其是在手臂上多了一条毛乎乎的尾巴之后。他轻轻搂住兰渡的腰,说:“我看他们还得再耽搁一会儿。”兰渡会意,笑道:“那先生,咱们先回去,让他们打着。”沈轶欣然。两人身形一闪,竟是直接消失在原地。而无论是时霖,还是白景玉,都一时没有发现这点。两人都带着对对方的怨气,直接扭打到了一起。白景玉说:“之前要我身份的时候答应得好好的,等我回来,就能看到老板他对我道歉、专心讨好我的样子,可现在呢?你到底会不会做任务?不会的话换人!”虽然刚毕业、进入鸿越的时候他对很多商业行为一窍不通,可后面在应听颂手下做事,又被应听颂有意培养,再不懂商务谈判套路的人脑子里也会多上几条技巧。像这会儿,他就牢牢记得:主动找上门的推销者,都是对己方有所求的存在!换句话说,是时霖缺不了任务,不是他缺不了时霖。用“让你不能做任务”来威胁对方,算是正好打在对方的七寸上。奈何接下来的发展与他所想不同。听了白景玉的话,时霖非但没有道歉、提出补偿,还忍无可忍,说:“够了!”白景玉一愣。他大脑艰难地转动,想要找出一个妥善应对眼下场景的方式。然而没等他想出来,时霖又开口了:“要是应听颂真有你说的那么在乎你,他怎么可能从头到尾都没正眼看你!”——是的,“没有正眼看你”。在时霖以白景玉的身份行动、处处代入白景玉视角,又被弹幕夸得飘飘然的时候,他不会往这个方向考虑。可现在,弹幕没了,系统消失,白景玉又表现得如此讨厌。他忽然又看清了。原先时霖已经被白景玉压在地上、听对方喋喋不休地抱怨。现在,他趁着对方恍神的时间重新抢回主动权,刻薄话语喷薄而出:“你不会真以为一直给他做饭他就感动吧?天天干这种活儿的那是保姆!你看他有让易珩做过这种事儿吗,易家人可是和我说到过,在家里的时候易珩压根不会进厨房!”这是真的,但其实不是时霖理解的意思,易家人只是想说做饭这种家务有家政阿姨代劳而已。时霖却没有多想这些。他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撬开白景玉的脑壳、把对方脑子里的水多倒出来点。如果系统真的骗了他,那白景玉也是帮凶!自己之前完全是被他哀怨的心理活动迷惑了,以至于做出那么多错误判断,落到如今的下场。时霖继续道:“再说了,你当保姆都当得一点水平都没有,做出来的东西那叫好吃吗?那叫狗都不吃!我都奇怪,应听颂这么多年都没报警,是不是说明他还真对你有点好感啊?”听他前面的话音,白景玉原本愤怒得浑身发抖。可到了最后一句,他奇异地愣住,面颊上泛起一点细微的红。时霖:“……”时霖咋舌,说了一句平时在观众们口中不能讲的脏话,啧啧感叹,“不是吧,你不会真信了吧?我现在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你脑子里全是‘应听颂对我也并不是没有感觉’,原来你的‘感觉’都是从这儿来的!”白景玉眼睛一瞪,“你——”他还是拿之前的话来威胁,“我要投诉你!我要让你受罚!”“呵呵。”时霖冷笑,“我倒要看看,你上哪儿‘投诉’。”没找替身(41)说完这句话,时霖终于没心思去理白景玉了。他慌乱于自己的未来、慌乱于自己的去路,同样慌乱于眼下环境。这个空空旷旷、再也没有第三个人存在的世界会保留多久?自己的结局就是和白景玉一起被囚禁在里面吗?……是挺恐怖的,但他又有一种奇异的直觉:如果真能这样,也是不错的结果。命运却没有眷顾他。在时霖与白景玉的打斗停下来以后,前面的两个男人又出现了。其中样貌更清冷也更柔和俊美的一个与旁边的人讲话,说:“先生,已经定位到他的‘初始世界’了。”又是一个时霖没听明白的词。恐惧让他不敢多问,理智却让他必须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挣扎之间,他到底惊叫出口:“你们到底是谁?要对我做什么?”眼前两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时霖:“不,你们不能……”沈轶、兰渡还是没有理会。能与不能,不是一个惹他们不喜的任务者说了算的。时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团风暴在自己身侧出现,其中传递出的威能让他有种自己要被直接绞碎的预感。他身体战栗、瑟瑟发抖、双腿虚软,大颗大颗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眶中流下,整个人看起来狼狈到了极点。偏偏这个时候,风暴又停了下来。兰渡略带苦恼,和沈轶说:“那边的天道反馈,祂只是一个发展普通的小世界,时霖却已经经历过很多世界的改造,和祂的子民近乎不算同一类了。”说着这话,他手摆动一下,身侧登时出现一个弧形的光屏,大量不同种族、不同身份的面孔在上面交替出现。沈轶去看,入眼的其实就是大多世界人族的样子。但要说不同,的确有。和白景玉、时霖站在一起时的场面一样,时霖那张在系统多次加持之下显得精致漂亮过头的面孔,在人群当中很有可能激起恐怖谷效应。沈轶也有点无语了。兰渡看在眼里,想了想,提议:“或者这样,咱们把系统给他的那些东西也全都剥离,虽然这么一来,他的神魂也会受到很大影响,但那毕竟是一个没有特殊力量的小世界。”时霖在一旁惊叫:“不!”沈轶斟酌:“也好。”时霖:“不,不!你们不能!”他还是听懂了。单从一个名词是无法判断面前两人想要做什么,但光屏出现的时候时霖同样看到。霎时间,一个念头劈入他的脑海:“原来他们打算送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