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轶笑了,说:“我看,他现在这样就很好。”兰渡也笑了一下,说:“如今又有机会碰到咱们,可见气运加身一事也是对的。”两人这么说了几句,注意力又重新转回魔琴。程屹和夫子见状,也连忙咽下口中糕点,再匆匆饮一口茶水。状态调整到最佳,两人随时待命,预备在校长们有所疑问时做出解答。再有——程屹、夫子的眼皮同时跳了跳。作为已经看过魔琴的人,这会儿目光再落在它身上,两人自然察觉到了颇多不同之处。很快,两人一前一后开口。首先是夫子,说:“两位校长,为了防备出现问题,这一路上我都不曾将芥子袋打开。没有想到,短短短短,它竟然又有了变化!”程屹则说:“夫子请看。上次见到此物之前,祂上面的纹路还并非如此……”说着话,他取出了自己的阵盘。手指落在上面,却不曾直接开始动作,而是又抬起头,看了一眼沈、兰两个。见校长们颔首了,程屹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手指在阵盘之上跃动。随着他的动作,阵盘之下镶嵌的灵石越来越明、越来越亮。灵光的催动之下,一片符文在沈轶和兰度眼前浮现。兰渡其实已经加载出前面长老上报时的记录,自然可以直接对琴身纹路做出对比。不过,眼前程屹记得,兰渡也乐得鼓励弟子。再有,长老上报上来的内容毕竟不全。倒不是对方有心隐瞒,只是他也仅仅是通过法器传送画面看到景州城学堂之内的惊险,与程屹的亲身所见相比,自然没有那么完整。眼下,沈轶和兰渡的目光落在越来越完整的符文上,表情都是逐渐凝重。旁边,夫子原本想要帮程屹补充内容,只是看着看着,也发现程屹果真记得很多。他干脆退居二线,把场面交给弟子。自己的注意力则落在两位校长身上,仔细看着对方的表情。越是看,心中越是沉重。怎么都都觉得,两位校长仿佛遇到了什么极为棘手问题,这才会如此肃容……夫子舔了舔嘴唇,表情跟着凝重起来,心情越来越沉落。这时候,程屹终于完成了最后一笔。“两位校长请看。”他口中这么说。面前,沈轶和兰渡看一看程屹画出来的东西,再看一看魔琴。霎时间,一股比程屹阵盘明亮数倍、力量也柔和了数倍的灵光从两人身前爆发出来,覆盖在程屹那片符文之上。接着,竟然开始以原有的符文为基础不断延伸、更加完善了上面的内容。这是极为高明的手段,在场两个境界更低的人都迅速意识到这点。也知道,两位校长这么展露给他们,便说明眼前自己看到的内容并没有什么危险性。这是一个学习的机会。两人打起精神,一起用心去看。眼见符文越来越完整,越来越靠近魔琴如今带有的纹路——甚至不止如此!程屹意识到:“怎么还在延伸?”就在刚刚,灵光图纹的完整度,超过了魔琴纹路!他猛地抬头,看向前方两位校长。师门不容(73)相较于程屹的吃惊,校长们却是神色平和。程屹将两人面孔收入眼中,面皮抽动一下,缓缓低头。他冷静告诉自己:“……外界如何暂且不论。以琼天学堂的教导方式,此地器修多半同时也是经验丰厚的符修、阵修。”何况他前头已经见识过此地法阵的厉害。想想看,那么多精细纹路,竟然遍布自己看到的每一寸墙面,这得是怎样深厚的功力方能做到?从这个角度来说,校长们能够进一步完善魔琴上的法阵,并非怪事。再有,心神安定之后,程屹重新去看前方灵光,竟是有了新的发现。外界的符修、阵修面对一个陌生符文,多半要看不明白。学堂的弟子们却不同,一样是头次见到的内容,他们却能从细节分辨:“两位校长补充进去的这些部分,仿佛是起到一个限制作用。”这个念头,让程屹彻底安心。接下来的时候,便是悉心看着灵光阵法寸寸完成。之后,又分作两部分。两部分都是完整的,只是与之前相比,灵气浓度有所不同。这时候,校长们又有了新动作。只见沈校长手腕翻动,掌心自然出现两张空白符纸。看起来平平无奇,可无论是程屹还是身旁的夫子都知道,以校长的身份和手段,取出的自然不可能是寻常东西。果然,再接着,沈校长手指又是一弹。空白符纸直接飞了出去,转眼又停在空中。那两道浮在程屹、夫子身前的灵光,竟是直接没入空白符纸!只是刹那,原先空空如也的符纸之上灵光大盛,映出一片繁复精密的纹路……“天地轮回符。”东西落在两人手中的时候,沈轶淡淡地说,“遇到妖兽、歹人围杀的情况,可以用上。”兰渡补充:“你们已经知道了吧?这魔琴有一大功效,便是通过吸收外人的血液,来增强他的威能。如今呢,这‘轮回符’也差不多用法。不过,先生在上面设置了一些触发条件。”最后一句话,被他说得轻飘飘。但程屹还是听懂了:东西是好用的,可想拿来行那恶事,怕是会反噬自身。两人并不在意这点限制,程屹甚至快速琢磨起了符纸的延伸用法。若是有意将其送到自己的仇敌手上,情形岂不有趣?他十分珍重地谢过两位夫子。沈、兰点点头,注意力又转回琴上。想了想,沈轶:“那嗜血阵法,倒并非此琴上最危险的东西。平日留心防备、不被它触碰到,便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哪怕触碰到了,作为修士,受伤流血都是常事,也不值得惊异。真正能带来麻烦的,如程屹、夫子原先所想,却是那根看似并不起眼的琴弦。随着沈轶的话,魔琴轻轻抖动,琴弦悬浮于空。场面和方才有些相似。许多灵光从四侧涌来,先是落在琴弦上,细细贴合上面的每一丝纹路。再接着,大约是成功完成了“拓印”,琴弦软软地重新落了下去,只有那些灵光停留在原先的位置,开始延伸。不过,这回,延伸出去的纹路落在程屹和夫子眼里,便像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他们了然。眼下这个,怕是无法再说一句“同是阵法,单看用它的人是如何心性”——像那“天地轮回符”,要是出现在程屹和曲濯共同应对妖兽异动的夜晚,可是能在救人一事上帮到大忙的!琴弦的符文呢,却只能影响人的心神,让人步步走上错路。想到卢明疯疯癫癫的样子,程屹愈发眼观鼻、鼻观心,对不远地方的灵光没有半点儿好奇心。他旁边,夫子也一样审时度势,干脆垂下目光,静静研究地面砖石上的纹路。“若是眼下的推演不错,如这根一样带了邪门符法的‘弦’,最少也有三十六根。”终于,兰渡轻轻地说,“只是不知道它们是尽数散落,还是仍有一部分聚合一处。”程屹听着,心中微动。“兰校长,”他问,“我与夫子原先曾猜想过,这琴弦多半是从什么地方拆解下来的。”兰渡点头:“不错。”程屹继续说:“那若一样的东西还有三十六……三十五份,那它原先,莫非真是一条鞭子?”兰渡还是点头,笑了下:“你想得很对。”得了夸赞,程屹却并不喜悦。如果光是其中一条,就能惹出卢明那样大的乱子——尤其是,依照程屹的估量,卢明拿琴弦的时间恐怕不会过一只手能数出的年份——那么,其他流落在外的鞭身,岂不是还要酿出更大祸患?他眉尖压着,思虑颇多。兰渡看在眼里,愈是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