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府。
“爹,我回来了。”张君实恭恭敬敬地拜见自己的老爹。
张父兀自盯着手上的账册,神情肃穆,半晌才低沉地“哼”了一声:“一去这么久,终于也舍得回来了?”
“孩儿不久前梦见爹甚是思念孩儿,所以便马不停蹄地赶回来看望您。”张君实一本正经回道。
“谁会思念你这个不孝子!”张父一把丢下账册,指着他怒道,“说走就走,说回就回,当自己家是客栈吗?”
张君实平静道:“孩儿没记错的话,每次都是爹一怒之下将孩儿‘发配’的。”
“你还敢顶罪!”张父吹胡子瞪眼,“你要是好好发奋图强、光宗耀祖,我会‘发配’你吗,会吗?”
“爹说的是。”张君实老实地认罪。
张父哼哼几声,满脸的恨铁不成钢,缓了口气,说道:“既然回来了,那就别到处跑了。好好当家,让你爹享享清福。”
张君实略感吃惊:“爹,您老当力壮,正是大有可为之时,何必”
“你懂什么?”张父不满道,“你也老大不小了,整天游手好闲,连个家都没成,像话吗?”
额,他哪有游手好闲?张君实甚觉冤枉,而后又听到老爹提到“成家”,他瞬间警惕起来。
“正好,我过两天要宴请几名友人,你顺便结识一下他们的女儿。”
“您这是要给我相亲?”张君实暗自叹息。
“你以为呢?”张父咬牙切齿道,“你没看到有些人就喜欢带着自己的孙子孙女来献宝,好像就他们家能生一样。所以,你赶紧给我把亲成了,生他十个八个小鬼,好叫某些人知道什么叫‘儿孙满堂’。”
张君实沉思了一会,似乎在考虑怎么交代后事……作为一个已经被掰弯的边缘男子,他感到鸭梨山大。
他尽量用平和、恳切的语气说道:“爹,孩儿有心上人了。”
“什么?你有了!”张父大喜,忙问,“是哪家小姐?哦,不不不,就算家境贫寒也无所谓,只要品行良好,我都不会反对的!”
“额,他的品行算不上很良好。”
张父谨慎地问:“怎么个不良法?人品欠佳,不懂礼仪,还是水性杨花?”
张君实冷汗道:“似乎都有那么一点。”
“什么?你怎么会看上这样的人,眼睛被纸糊了吗?”张父正要发火,但想到此事关乎子孙后代,又压住怒火,尽可能心平气和道,“你说说,你是怎么看上人家的?作为我的儿子,眼光不可能这么差啊?”
张君实思绪飘飞,在鸡窝村生活的那段日子是他有生以来最开心的时候,每每想起来都忍不住发笑。
张父见儿子一脸痴相,心中悲凉,这是废了,彻底废了!到底是哪只狐狸精把他品学兼优的儿子迷成一个傻子?
“如果你真的喜欢,那就带回来给为父见见。”张父决定将自己对媳妇的要求降到最低,只要人还过得去,就从了他儿子,反正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他就不信这小子真的会看上什么歪瓜裂枣!
张君实也很诧异老爹百年难得一见的宽容,但他越是这样,自己就越觉得前景堪忧。
“说吧。”张父端坐在太师椅上,摆好架势,一副准备承受打击的□状,“她到底是谁?”
张君实谨慎地打量了老爹几眼,暗自量着老爹的承受能力,犹豫着是不是要在这个时候开诚布公。
“磨磨唧唧的干什么?”张父不耐烦地喝道,“赶紧给我交代清楚!”
张君实终于下定决心,缓缓说道:“在溪山城的时候,我认识了一个人,他独居于落魄的小山村,养着一群与众不同的鸡,虽身无长物,却快乐飞扬。爱耍赖,爱捉弄人,不在乎金钱却又十分享受赚小钱的乐趣。和他在一起,仿佛能够忘记世间所有的烦恼。”
贫瘠的土地,皆因他而富有。张君实在心里加了一句。
张父听得愣神,他能清楚地感觉到儿子语气中蕴含的情意。他口中的人性格独特,甚至可以说有些离经叛道。
世间真有这样的女子吗?居然能活得如此潇洒肆意。
“好吧,我大概明白了。”张父挥挥手道,“我们张家也并非什么名门贵户,没有那么多规矩,只要她恪守妇道,与你相处和睦,为父都可以试着接受。”
“不,爹,您还没有明白。”张君实低眉道,“他永远也不可能恪守‘妇’道,因为,他是一名男子。”
张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呆愣半晌才不确定地问道:“你再说一遍?”
“他是一名男子。”张君实一字一句道,“多宝圣人的传人,宝藏第五把钥匙的持有者,鸡窝村村长聂不凡。”
第二天,张君实顶着一脸被揍的痕迹,平静地听着几名管事报告业绩。
昨天的谈话最终以暴力收场,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个后果,却并不后悔向老爹坦白。他老爹并非墨守陈规之人,而且张家的情况比较特殊,以老爹为首的本家一向男丁单薄,家族之间经常过继子嗣,关系密不可分,就连老爹也不是爷爷的亲生儿子。自发家以来,从未发生过争权夺利兄弟阋墙的祸事,这也是张家之所以能够富可敌国的原因,其内部团结堪称传奇。
如果张君实将来没有子嗣,那么他可以选择放弃继承权,脱离本家,分离成为旁系;也可以选择从某位族兄名下过继一个孩子,延续家业。他本人更倾向于第一种,以他的能力,就算没有家族扶助也能白手起家。不求大富大贵,赚一份颇为殷实的家底还是不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