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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第1页）

第八章激战荆条涧（2）

朱七费力地将已经粘在左延彪手心里的枪拽出来，伸手将左延彪大张着的双眼抹闭上，躺到石头后面，一粒一粒地往匣子枪里面压子弹，眼前全是死去的亲人，娘，四哥，华中，史青云，左延彪……有那么一忽，朱七竟然看到了桂芬，桂芬跑在雪花飞舞的老林子里冲他招手，年顺，快回来，年顺，你快回来……朱七使劲扭了两下硬得像铁似的脖子，将装了一半的枪匣子猛地戳到枪身下面，饿虎一般跳上了刚才左延彪躺过的那个地方。朱七刚刚打了一个点射，卫澄海冲过来，一膀子将他撞到了石头后面：&ldo;你带福子去紫云庵那边，刚才我看见孙铁子了，他就在紫云庵下面的那堆石头后面。把他给我抓过来！&rdo;来不及多想，朱七冲到正打得过瘾的彭福身边，一把提起他，撒腿就往枪声稀落的一片竹林里跑。彭福回头望一眼杀红了眼的卫澄海，扯着朱七的裤腰，气喘吁吁地问：&ldo;这是要去哪里？&rdo;朱七不回头：&ldo;孙铁子在紫云庵那边，估计是他在&lso;戳弄&rso;事儿，把他抓过来！&rdo;彭福追到了前面：&ldo;刚才我也看见他了，跟瞎山鸡在那边一晃……他&lso;戳弄&rso;什么事儿？&rdo;朱七不回答，心里也乱得一团糟，是呀，他戳弄什么事儿？　　冲出这片竹林，朱七站住，左右打量了一下。跳过这条小溪就可以绕到紫云庵的后面。两个人刚下到小溪那边，对面人影一晃，朱七赫然发现孙铁子拖驴似的拖着似乎是受了伤的瞎山鸡，冲进了一个小山包的后面。朱七来不及管正在挽裤腿的彭福了，抓住一棵松树，一悠身子跳到小溪的对面，山豹似的跃上了一块大石头。站在石头顶上，朱七打眼往刚才孙铁子闪身的地方看去，哪里还有个人影？　　朱七大声喊：&ldo;铁子，铁子，我是年顺，你出来呀！&rdo;　　那边没有回音，朱七跳下石头，掂着枪一个猛子扎到了那个小山包的后面。　　孙铁子已经不见了，地上有稀稀拉拉的几滴血迹。　　朱七顺着血迹往前追了一阵，血迹在一片草丛中消失了。　　朱七回头望了一眼撵上来的彭福，无奈地摊了摊手：&ldo;这小子跑了，真他妈的快……&rdo;彭福把枪掖到裤腰上，拽动脚步又往前追了几步，一顿，丧气地坐到了地上：&ldo;咱们两个真熊蛋，眼看着两个大活人就那么让他们溜了。&rdo;朱七扒着石头爬到一个高处，放眼四顾，背后是带着硝烟味道的浮云，前面是白茫茫的大海。悬空着心在石头上面站了一会儿，朱七叹口气，出溜下来，一屁股坐到了彭福的对面：&ldo;福子，你说孙铁子会&lso;戳弄&rso;什么事儿？我怎么有点儿糊涂？&rdo;彭福闭着眼睛想了片刻，吭地吐了一口痰：&ldo;我估计是这么回事儿，本来卫老大想等后面的鬼子上来，等他们完全进了咱们的伏击圈再开火，谁知道有人故意先开了火，这个人可能就是孙铁子……也不对啊，你想想，他这么做是什么意思？等于他也打了鬼子啊……反正都是一个打。难道他还……对了，熊定山也在崂山，一定是他看见熊定山也想伏击鬼子，故意在里面掺和……对！就是这么个意思。他的意思是，看咱们两家怎么下手，结果谁也没先动手，他直接先下了家伙，让咱们两家互相埋怨，最后产生矛盾，他好从中得利……他娘的，他能得到什么好处？借咱们的手除掉熊定山？有这个可能，这个混蛋没有多大的脑子……&rdo;　　&ldo;这还不叫有脑子？&rdo;朱七沉闷地吐了一口气，&ldo;他这个想法很阴险啊。&rdo;　　&ldo;阴险什么？他把卫老大想得也太简单了吧，卫老大会为这么一丁点儿事情跟熊定山翻脸？&rdo;　　&ldo;怎么不能？你了解卫老大的脾气不了解？他因为这个，死了一个好兄弟……&rdo;　　&ldo;妈的，左大牙也太狂气了，哪有那么打仗的？找死嘛。&rdo;　　&ldo;熊定山真的也来了？孙铁子是怎么得到的这个消息？&rdo;　　&ldo;这还用问？孙铁子既然惦记上他了，就不会消停着，他就跟条狗似的，闻见味道就跟上去了，&rdo;彭福哼了一声，&ldo;你想想，孙铁子一直在山里面转悠，咱们天还没亮就往荆条涧这边活动，他会看不见这里的情况？一看见，他就明白咱们想要干什么了。按照他那点儿小脑子，马上就明白他的机会来了，他会想尽一切办法让熊定山也知道……&rdo;&ldo;明白了，刚才滕先生对我说的那几句话里面也有这个意思，&rdo;朱七将牙齿咬得格格响，&ldo;孙铁子这么干可真够杂碎的，我娘就是死在他的手上，还有我六嫂……现在又轮到左大牙了，左大牙就那么死了，这笔账应该算在他的头上。&rdo;彭福一龇牙：&ldo;这个咱们管不着，他有组织，共产党会给他报仇的。&rdo;朱七陡然光火：&ldo;这叫人话？左大牙大小也是跟咱们一起来的吧？咱们是谁？咱们都是卫澄海的铁哥们儿！哎，你怎么好像对共产党有意见？&rdo;

第八章激战荆条涧（3）

彭福张着嘴巴看了朱七一会儿，扑哧笑了：&ldo;有意见咋了？共产党打财主救济穷人，你就是个财主。&rdo;　　朱七懵了，对呀，彭福说的对，打从&ldo;别&rdo;了熊定山，我就成了财主……娘的，有我这样的财主嘛。　　见朱七噎着似的不说话，彭福拉起了他：&ldo;明白了？我是地痞流氓，你是财主，共产党都不喜欢。&rdo;　　朱七一阵茫然，我这样的财主有什么？有地？有万贯家财？我啥也没有啊……蓦地就想起了刘贵。前几天，朱七听刚上山的一个兄弟说，刘贵他娘遭了几次惊吓瘫在炕上了，本来他也想出来打鬼子报仇，后来又变卦了，现在&ldo;起闯&rdo;（发达）起来了，在他们村东头新置买了三十多亩地，种得全是绿油油的麦子。自己带着几个长工种着村西头的地，把村南头的几亩薄地租给了佃户……打跑了鬼子以后，万一共产党解放了即墨地界，刘贵那不就完蛋了？在东北的时候，朱七就听&ldo;绺子&rdo;里的兄弟说，共产党在辽西搞&ldo;土改&rdo;，家里有地的全部没收，分给没有地的庄稼人，地多又不听&ldo;嚷嚷&rdo;的地主，就地枪决。想到这里，朱七冷不丁出了一身冷汗，好家伙，幸亏我没从焦大户那里买下那片熟地，不然共产党打过来，我就麻烦了……我娘要是活着，不会让共产党分我家的地，那么我的小命可就悬乎了。共产党到底会不会打到即墨地界呢？朱七蔫蔫地想，不会吧？国军的势力那么大，打完了鬼子就好收拾共产党了，将来是谁的天下还不一定呢。　　&ldo;好嘛，朱老七！&rdo;刚转过一个山坳，一个沙哑的声音就在竹林子里面暴响起来。　　&ldo;定山？！&rdo;朱七站住，心蓦地一揪，我怎么会在这里碰上他？　　&ldo;咱哥儿俩得有两年多没见面了吧？&rdo;满脸烟灰的定山将手里的一杆卡宾枪丢给身边的一个伙计，冲朱七哈哈一笑。　　&ldo;得有两年多了……&rdo;朱七下意识地捏紧了匣子枪。　　&ldo;我找你找得好苦哇！&rdo;定山抱着膀子冷眼盯着朱七，脸上的肌肉一阵乱颤。　　&ldo;我也找过你。&rdo;朱七见他没有扑过来拼命的意思，稍微松了一下捏枪的手。　　定山回头对几个跟着他的汉子笑了笑：&ldo;你们都别&lso;毛楞&rso;，这是我兄弟，都把枪收起来。&rdo;摇晃两下肩膀，横着身子跨了过来，&ldo;蝎子，你见过铁子没有？&rdo;朱七打了个哈哈：&ldo;你也想他了？哈，没有，刚才卫老大让我过来找他，没找着。&rdo;定山伸出手按了按朱七的肩膀，朱七赫然发现他的左胳膊没有了，一只空袖管在风中忽悠忽悠地晃，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了。定山冷眼看了他一会儿，一仰脸，发疯似的笑了：&ldo;我操你们那些姥姥的！老子被你们可坑苦啦……可是老子死不了！老子要死也得死在英雄好汉的枪下，你们算是些什么玩意儿？&rdo;猛地一收声，&ldo;朱七，我问你，那天是谁出的主意想要&lso;插&rso;了我？&rdo;　　&ldo;大当家的，&rdo;朱七咽了一口唾沫，把心一横，&ldo;你明明白白地跟我说，这事儿你想怎么办？我奉陪。&rdo;　　&ldo;怎么办？吃我的给我吐出来，拿我的给我送回来。&rdo;　　&ldo;没办法给你送了，钱我已经花了。&rdo;　　&ldo;七，&rdo;定山的口气忽然低沉下来，&ldo;我熊定山不是蛮不讲理的人，可是当初你们办那件事情，真的让我很伤心。我只要求你跟我说句实话，可是直到现在你连句实话都没有……&rdo;沉默片刻，冲朱七咧了咧满是暴皮的嘴巴，&ldo;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我知道你娘死了，我也知道你六嫂被张九儿这个畜生给糟蹋了，现在你也跟我差不多了……唉，啥也不说了，咱们这件事情等以后再说吧，但愿咱哥儿俩能够活着回去。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咱爷们儿不应该在这点儿事情上纠缠，应该拿起枪跟小鬼子拼命！&rdo;朱七忽觉有些羞愧，手里的枪吧嗒掉到了地上：&ldo;大当家的，回去以后我就把剩下的钱给你……刚才我撒谎了。&rdo;　　定山摇了摇手：&ldo;算了，我心事的不是钱，我心事的是……不，我难受的是，你们竟然为了几个钱杀我。&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