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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第1页)

第十六章血染大桥(2)

&ldo;你想让我兄弟去死呀!&rdo;卫澄海抬脚将张双踢到一边,边扫射边喊,&ldo;和尚,马褂,快回来‐‐&rdo;  &ldo;和尚,马褂,听见了没有?快回来‐‐&rdo;朱七跳到离河面近一些的一块空地上,大声喊。  &ldo;来不及了……来不及了……&rdo;张双嘟囔两声,脑袋一歪,不动了。  子弹在夜空里织出一张张血红的网,交错着在桥面上飞舞。硝烟在探照灯的光柱里面翻滚,幻化出一片绚丽的颜色。一排子弹呼啸着洒向已经接近桥墩凸出地方的大马褂和郑沂。绳子断了,两个人一下子脱离了探照灯的光柱。朱七的心猛然抽紧了……探照灯光刷地射向了桥墩,上面的景象让朱七撕心裂肺般的喊了一声,喊声几乎要冲破了他的胸膛。大马褂面条一样地挂在桥墩下面,握着自来得手枪的一只手无力地在腰间晃,郑沂在上面死命地拉着他的另一只手。  时间仿佛停止了,朱七听不见依然轰鸣的枪炮声,他只听见自己的血哗啦哗啦的流动声。一切都在缓慢地进行,硝烟如风吹动着的雾,一扭一扭地在朱七的眼前晃动,桥墩上两个人的动作也缓慢得如同眼前的这些雾……郑沂的身子在一丝一丝地往下滑,大马褂的脑袋歪在肩膀下面,双腿一丝一丝地往似乎已经停止流淌的河水里面浸。&ldo;和尚,快撒手‐‐&rdo;卫澄海丢了机关枪,把手做成喇叭状,声嘶力竭地喊。大马褂似乎听见了卫澄海在喊什么,努力让自己的脑袋往这边转了一下。朱七清晰地看见,大马褂咧着毫无血色的嘴巴笑了,笑容异常灿烂。大马褂笑完,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握枪的手猛力往上一甩,自来得手枪在桥墩上砸起一串火星。大马褂又是一笑,艰难地抬起握枪的手,子弹打偏了……大马褂的手垂下了,子弹射向河面,击起一个一个水泡。大马褂一松另一只手,身子慢悠悠没入河水当中。枪炮声轰然在朱七的耳边恢复了,湍急的河水裹胁着草棍一样的大马褂消失在桥墩的那头……朱七猛地跪到地上,抱紧脑袋,号啕大哭。  一发炮弹落在岗楼顶上,岗楼瞬间塌了半边。  丁老三从硝烟里钻出来,冲朱七大声喊:&ldo;快走!&rdo;  卫澄海猛一回头:&ldo;往哪里走?桥还没有炸掉!&rdo;  &ldo;我看见了‐‐&rdo;丁老三挥手一指桥墩,&ldo;和尚在那里用枪瞄准炸药!&rdo;朱七回头一看,郑沂平身躺在桥墩上,将两只手合在一起,稳稳地握着大马褂的那把自来得手枪,枪口对准粘在桥下面的那个炕桌大小的炸药包‐‐轰!大桥遭了雷劈似的一下子断成两半……&ldo;和尚!和尚‐‐&rdo;卫澄海发疯似的跳起来,一股火舌闪电似的扑向滚滚的浓烟。&ldo;老卫,不能再等了!&rdo;丁老三扑到卫澄海的身边,夺下卫澄海的机关枪,拖着他就跑。卫澄海挣扎两下,一脚踹倒了丁老三:&ldo;死的不是你的兄弟!&rdo;抓起已经打成红色的机关枪,野兽一样迎着蝗虫般往这边冲的鬼子兵扑了过去。丁老三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趁卫澄海不备,一个扫堂腿将他撂到,大吼一声:&ldo;想想你在崂山的那几百个弟兄!&rdo;说完,将手里提着的一个火箭筒丢到卡车上,回身打了一梭子:&ldo;谁会开车?&rdo;朱七边往后面扫射边喊:&ldo;我不会!宋一民呢?&rdo;&ldo;他死了!&rdo;丁老三刚喊完这一声,卫澄海就跳进了驾驶室:&ldo;朱七,你和三哥去车厢,打狗日的!&rdo;卡车离弦的箭一般冲上了小路。朱七跳到车厢里,接过丁老三递过来的一把冲锋枪,昂首站在车厢里,大叫一声:&ldo;小鬼子,来送命吧!&rdo;一梭子出去的同时,丁老三射出去的火箭炮也在鬼子群里面炸开了。透过滚滚的硝烟,朱七看见鬼子群里腾起的那团火光竟然是那样的眩目那样的妖艳,像老君炉里炼丹的火。  卡车沿着小路箭一般地飞,枪声渐渐远去,犹如扫过树林子的风。  朱七漫无目的地将冲锋枪里的子弹泼向四方,丢掉枪,扑到后挡板上抖动肩膀,无声地哭了。  卡车在一个山坳的转弯处停下了。卫澄海下车,单手举着一把卡宾枪,冲天打了一梭子:&ldo;好兄弟,安息吧。&rdo;

第十六章血染大桥(3)

丁老三拽着朱七跳下车,默默走近了卫澄海:&ldo;张双和宋一民同志也牺牲了。&rdo;  卫澄海点点头,无声地摸了摸丁老三和朱七的肩膀,转身向山下走去,脚步从容,身后是一片苍茫的大山。  月亮钻出了云层,月光如水银泻地般扑向他们,三个黑影霎时镀上了一层银色,夜风飒起。  悲怆的歌声在夜空里飘荡:壮士们,志昂扬!拿起枪上战场,杀日寇,荡东洋,夺回我河山,保卫我爹娘,豪气似虎狼……

第十七章意外(1)

坐在济南开往青岛的火车上,卫澄海一言不发,脸色冷峻得犹如挂了霜。  朱七不记得丁老三是什么时候跟他们分手的,他只记得丁老三坚定的背影慢慢消失在火车站黎明前清冷的南头。  在市郊的一个旅馆里,朱七和卫澄海两个人蒙头大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天以后了。  朱七醒来的时候发现,卫澄海的嘴巴上叼着一根烟,烟头烧着了他的嘴唇,烫出一股焦臭的味道。朱七欠起身子,将他的烟头从嘴巴上拔下来,卫澄海淡淡地说了一声:&ldo;兄弟,你还活着。&rdo;朱七说,我还活着,卫哥。卫澄海目光硬硬地瞅着他,半晌才咧开嘴笑了笑:&ldo;我也活着,可是我的好兄弟死了。&rdo;朱七回忆得很艰难,他实在是不相信曾经生龙活虎的郑沂死了,跟他一起死去的还有同样鲜活的大马褂……还有谁跟着他们一同去了?朱七记不起来了……卫澄海说:&ldo;兄弟你也要走了呢,你也不愿意跟着我继续这样下去了,你也要走了。&rdo;朱七说,我不走,我要跟着你打鬼子。卫澄海说:&ldo;你应该走,你要活着。&rdo;  朱七恍惚想起来,他曾经说过他要去找自己的媳妇……可是他不想在这种时刻走。  卫澄海说:&ldo;你应该走呢,我带出来的兄弟只有你和福子了,你们两个都应该走,你们两个要活着。&rdo;  朱七说:&ldo;和尚和马褂走了,我更不能走了,我要跟着你继续杀狗日的。&rdo;  卫澄海躺下了:&ldo;走吧,我自己一个人回去,我还没抓出来那个奸细,你跟着我很危险。&rdo;  朱七说:&ldo;打鬼子本来就是一件危险的事情。&rdo;  卫澄海坐了起来:&ldo;桂芬咋办?&rdo;  朱七说:&ldo;我也不知道……反正我不能走,我要给我死去的兄弟报仇。&rdo;  窗外有麻雀啾啾的叫声,风也在叫,风的叫声像老人哭。卫澄海又躺下了,他似乎是在一瞬间睡着了。麻雀和风依旧在叫,叫声汇合在一起,催眠曲一样。朱七点了一根烟,烟雾在他的眼前慢悠悠地扭着,一个衰老而且仍在迅速衰老着的人在烟雾里望着朱七出神。朱七看清楚了,这个已经变成老人的人是自己,他在浇一株叫不出名字来的花儿。他一边冲那株艳丽的花儿浇出清冽的清水,一边望着花儿的枝叶在一点一点地萎缩。枝叶在轻微地响着,像是垂死的嘶叫。天在不经意的时候黑了,浇花的朱七在静寂的夜里,静静地听这些声音,这些声音是如此的蛮横,如此的惊心动魄……桂芬踮着脚过来了,她的身后跟着同样踮着脚的朱七他娘。朱七问,你们还好吗?桂芬说,还好,咱娘让你娶我回家呢。朱七说,我不想回家了,我四哥死了,我兄弟山和尚和大马褂也死了,前面还有死了的华中和左大牙,我不能回去,我要给他们垒一座坟。朱七他娘在后面朦胧地笑,她说,你还是回来吧,他们上天享福去了呢。朱七说,不回,小鬼子还在杀人……  &ldo;又在念叨什么?&rdo;卫澄海抬脚蹬了蹬朱七,&ldo;声音很吓人呢,病了?&rdo;  &ldo;没有,&rdo;朱七出了一身冷汗,嘴巴被烟头烫疼了,一拽,拽下一大块皮,木木地疼,&ldo;我梦见我娘了。&rdo;  &ldo;我想好了,&rdo;卫澄海支起半边身子,微微笑了笑,&ldo;我离不开你,你继续跟着我……不过你应该先回家看看。&rdo;  &ldo;先跟你回崂山吧,&rdo;朱七的脑子清醒了许多,&ldo;小鬼子还在横行霸道,我回家也过不安稳,我要跟在你的身边。&rdo;  &ldo;别担心我,&rdo;卫澄海坐正了身子,&ldo;也别担心即墨那边的鬼子,那边已经平静了许多,鬼子很少。&rdo;  &ldo;这我知道……可是我真的不放心你。我一直在想着那件事情……关于奸细的事情。&rdo;  &ldo;我大概已经知道了他是谁,你不用担心。&rdo;  &ldo;他是谁?&rdo;  &ldo;我不想说,&rdo;卫澄海淡然一笑,&ldo;在没弄清楚之前我不能随便说,我卫澄海不是那样的人。&rdo;  难道真的是熊定山?朱七闷闷地想,如果真的是他,我也不应该饶了他……本来我一直感觉自己欠他点儿什么,这样可就好了,现在我杀他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妈的,这个混蛋早就应该死了。他也在杀鬼子,这个不假,可是如果真的是他在背后&ldo;捅咕&rdo;什么,那他就应该去死!朱七回忆起熊定山在东北的一些事情来,那时候他们也经常追击个日本散兵什么的,可是更多的是骚扰老百姓……有一次山上绑去了一个皮货商,因为那伙计嘴硬,熊定山活活将他&ldo;挂甲&rdo;了(身上浇水,冻成冰条),那伙计临死前不住地哀求,给我一条被子,给我一条被子。熊定山依旧让孙铁子往他的身上泼水,那伙计直愣愣地望朱七,大哥,你是好人,你去帮我找条被子。朱七拉开孙铁子,脱下自己的棉袄想包起已经快要咽气的他,脑袋上冷不丁顶上了熊定山的枪……妈的,当年我朱七也不是什么好人,尽管我很少跟着他干那些丧天良的事情,可是我总归也当过胡子!脑子又是一凛,朱七躺不住了,忽地爬了起来:&ldo;卫哥,我听说共产党在他们的解放区剿匪呢,有这事儿?&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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