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二说,这不是啥条件。说村长在酒桌上和我谈过了,我也点了头,答应这家产有一半归给你,自然房、地一半也归你,你就改嫁了也是归给你,有这一半家产,加上你人品出众,完全可以住在这家里招一个女婿上门来。说你把我的事办成了我就答应让你招一个男人住在我们家,时装店的生意全归你。
金莲死死地盯着老二的脸,
‐‐我要不要那一半家产呢?
老二吃惊地抬起了头,
‐‐你想咋样儿?
金莲说,
‐‐我不要家产,只有一个条件,就是让我住在这家里侍奉你。
老二从鼻子里哼一下,
‐‐你咋还想这事儿,你想这事可能吗?
实话说,我死了都不会做对不起我哥的事情呢!
金莲瞟一眼老二,
‐‐那你就别想让我替你去找村长。
老二站起来冷冷笑了笑,
‐‐地球离开谁它都照样儿转。你不去,我照样能人党,能成为镇党委的委员和派出所的所长,照样能一路把官当上去,把钱挣回来,大不了就是我把刘街最丑最懒的姑女娶回来,让满刘街的人私下取笑我。可笑后他们照样像敬村长一样敬着我,像敬爹敬爷一样敬着我。
老二说完这些就走了,走前他又在金莲脸上剜一眼,这一眼使金莲感到,老二再也没了老大活着时对她的那份忍耐和敬重,再也没了老大死后的百日里,他对她的那份叔嫂的情分和躲闪。他已经把她当成了世上最坏的女人了。
他出门时拿脚在门框上踢一下,响声和他在治安室里打那外来的小偷一模样,就在那哐咚的一响之后,金莲一把推开了窗,把头伸在了院子里,说老二你娶呀,娶回那月叫你白天恶心,夜里更恶心,我就要在这家里看着你每天咋样和那斜眼黑脸石磙身子房梁腿的姑女过日子,咋样儿和她脱了衣服爬到一个床上去。
一个月后,老二就果真把村长家的丑月娶为媳妇了。
时至正月末梢,冬寒又一次在山脉上淡薄下来,敏感的杨柳又一次在刘街的经、纬胡同中率先萌发了青绿。伴着初春的到来,刘街也迎来了盛世的春日,村改镇的最后一个公章在地区行政区域划分办公室对刘街的一番实地考察之后,就要盖在那份批文报告上了。地区和县两级组成的考察组是在阳历2月28日到的刘街,老二和村长家月的婚事是订在农历正月26,阳历2月27,比考察组提前一日。为了让考察组吃好、住好,在刘街看到刘街未来的繁华和希望,刘街人停集半月,让那些急于买卖的乡下人,一律在二月末的这天来赶集。而停集的半月间,则是刘街家家户户整理街道容貌,各扫门前尘土的日子。到了老二娶月时候,刘街的街道已干净得鸟雀无食了。饭店、酒楼、美发厅、洗脚屋、铁匠铺、时装店、银行、邮所、肉铺、杂货屋等一应街面上的营业场所,都在门前摆了塑料花糙,门口挂了红纸灯笼,西门路和乡都路上每隔20来米,均挂了欢迎考察组的红布横幅,各经纬胡同中的住宅村人,家门口都插上了红纸小旗。为了保持街容,猪狗都被关在了家里,鸡鸭也都不再开窝,连那些爱在街上脱衣吐痰的村里傻子,也都在村委会的通知中,一并同鸡、狗、猪、鸭写在一句话里,被关在屋里不让出门了。刘街真的已经不再是了刘街,街道一尘不染,空气清新迷人,见过世面的人,从西门路或乡都路上走过去,不敢相信自己是走在北方的乡村里,说北京的中南海也不过就是这样儿。站在村头的耙耧岭梁上,望刘街的红色,看见半空中有虚晃耀眼的紫色祥光,宛若那街道上明日来的不是地区的考察组,怕是外国的首相、总统啥儿的。
老二和丑月就是在这样的时日和环境中结的婚,尽管两家只有千米之距,步行着一支烟抽不到一半也就到达了,可因为月是村长家姑女,因为老二是治安办的主任,不多日后的派出所所长,所以那婚事的隆重在刘街就旷古奇今,用了五辆轿车、两箱鞭炮,在两家酒楼里摆了三十六桌席宴。从上午十一时开席喝酒,到晚上十时才把新郎新娘送进洞房。
洞房仍是老二住的厢厦,家具也没有太多的添设,因为月想等村改镇后,由父亲村长出面,在乡都路中段把一家塑料厂的地皮要过来,盖上两层小楼,一楼装修后租出去,二楼住上他们两口,安乐着坐吃房租,因此只在厢厦的墙上涂了白漆,在厢厦的地上添了必须有的席梦思床和一组衣柜,一套大寸家电。酒宴时候金莲也去了,无论如何,她还是老二的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