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过来呀,老二,你愣着干啥儿?我留心了你们刘街的人,你们刘街的姑女媳妇谁撇有我的脸盘儿好,谁都没有我身条儿顺,谁都没有我的身子白。你过来老二,你过来我至死就对你哥好了。如牛如马侍奉他我都没怨言。她说老二,我不是坏女人,我是见了你一面后,忍不住对你的喜爱,才嫁进你们家里的。
你要今夜不过来,我就不会和你哥把日子过到头。他治好了病我也不会和他过到头。我原本就不是为他才嫁的。我是为你才嫁给你哥的。
要为了他我凭啥一分的彩礼不要呀?凭啥你们说让我哪天出嫁我就出嫁呀?凭啥我知道他离过婚后还没有和他大闹一场呀?凭啥知道他有了男人的病我还半年只回了两次娘家,两次都没住够三天,而一天到晚守在他的身上呀?
她说,你说呀老二?
‐‐你为啥不说话了呢?老二。
‐‐我委屈你了吗?
‐‐我对你哥不好吗?
‐‐我不配你吗?老二。
她说,老二,你是男人了你就走过来,你是女人了,你就站死在那儿不用动。你立马就成治安室的主任了,还等着刘街变成镇,想当派出所的所长哩。天下的派出所所长有你那胆小的人没有?派出所所长连死人都不怕,敢拿着枪往偷庄稼的人的胸口上打,可你有派出所所长那胆儿吗?
她说着从床上站起来,把盖着下身的被子扔到一边去,咣咚一声立在了床中央,洁白光润的身子在灯光下闪着半青半白的光泽,像一柱青白色的玉石立在晨时的日头下。身上仅穿的那个紧身的红色呢绒裤头,如一团火样烧在她的身腰间,把一间屋子都映出了一层深暗的红。就这样说了许多话后,她忽然变得平静起来了,脸上刚才因激动而泛出的血红色的兴奋,缓慢不见了,无影无踪了,留在脸上的是一层浅淡的青,像初春时杨柳叶上的那种颜色儿。
她盯着老二,像盯着一个陌生的人,嗓音冷硬坚定,说出的话每个字都有一斤几两重。
她说,
‐‐老二,我只问你一句话,你让我嫁给你哥以前是不是哄骗了我?
又说,
‐‐你不用死不开口,老二,我只问你这一句话,你今夜过来不过来。
再说,
‐‐说话呀,不过来你就摇个头,要过来你就点个头。不过来我金莲一点不怪你。我不怪你可你也不用怪我和你哥闹离婚!要过来我金莲感着你的恩,有这一夜,有这一场事后我要不好好和你哥过日子,我金莲只要天上有云就遭天打五雷轰。我全家都遭天打五雷轰。娘家妈天晴出门遇狼蛇,娘家爹天晴出门遇着大路就遭车祸。
她说,
‐‐老二,你不过来不是?不过来我就叫你后悔一辈子。
金莲从牙fèng生冷地挤出这样一句话,正要弯腰去床头领自己的衣裳穿,老二却抬头看了她一眼,双脚挪过了门框儿。金莲去领衣裳的手在床头上僵住了,她缓缓地直着身,浑身冷了的血液突然又滚沸起来了,无可遏制的颤栗使她双腿软起来。老二朝她走来了,他盯着她光洁玉嫩的身子,脚步轻轻地朝她移过来,脸上涨溢的红cháo沥沥啦啦滴在屋里边。她是真的控制不住自己了。手心里的汗水淋淋地落在了床单上,且喉咙猛地干起来,她想唤一声老二,再说一遍我真真切切的是为你才嫁到你们家里的,可张开的嘴,发紧的嗓子使她没能说出一个字。他已经到了床前,抬头望着她的身脸,眼睛上还cháo润润地挂着泪。金莲把身子蹲下来。
蹲下了她想一下子扑到他怀里,或一下就搂着他的脖子,去他脸上、眼上吸着他的泪。然就在这当儿,就在金莲头晕身软地要瘫在床上时,老二在床前立下来,仰着头天塌地陷地跪下了。
他双膝落地的声音震耳欲聋,仿佛一架山脉倒在了她面前。跪下来他仰头望着她,唤着说金莲嫂,你喜爱我我从心里谢你哩,我一辈子都在心里记住你,可是你我不能呀。你是我的嫂。我读书时哥去街上捡纸箱子卖了让我交学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