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同水泱片刻之后也进了来,一眼扫过厅内众人,并未察觉有何异样,念及路上侍从的话倒是多瞅了雅尔江阿好几眼:没想到这小子昨儿个竟然能占了胤禔一半的床,挺有本事的嘛个中缘由他好想知道呐
胤禔对上胤礽意味深长的眼神就知道这小子定是又在琢磨着歪念头,默念福祸相依算是自我安慰,掂量着自己在胤礽心里有几分份量,想来不会被折腾的太过,掩下对自个儿愈发没气性的心酸上前同水泱见礼。
水泱摆手示意众人免礼,径自落座,唤了穆诚坐在他左手边,抬手覆上他的额头,关切问道:“诚儿这脸色瞧着可不太好,还头晕么?”
穆诚摇摇头,轻声道:“劳太子挂念,诚儿已无碍,不过还得用两副汤药而已。”
听了穆诚的话,水泱挑了挑眉,瞥了眼坐在穆诚身边的雅尔江阿:这家伙还真是碍事,若不是他在这儿,诚儿也不会同自己用这么生分的称呼!
不过手上传来的热度到底算不得发热,水泱放心许多,顺手轻轻的捏了下穆诚的脸颊,嘱咐道:“你这两天读书不要太累,待会儿让陈太医给你瞧瞧,得用的药膳何良会给你送去。”自从水郅见陈太医给水泱下的方子见了效,便命陈太医只管看顾水泱的身子,这回自然也跟来了北静王府。
对自己被嫌弃的身份无知无觉的雅尔江阿插口道:“太子殿下放心,我会盯着诚儿好生休息的。”
胤礽眯了眯眼,笑道:“霍公子有心了,诚哥哥且有我看顾,不劳您费神!”
被你看顾?今儿是谁把人孤零零的丢在厅中的?若是旁人如此说话,雅尔江阿定将这话顶过去,奈何面前这位他舍不得,只能讪讪的笑笑便不再言语,心下颇为无奈,却也知道胤礽重情重义,可惜少时不得人指点这些个为人处世之道,对人素来少有体贴,不过他记得胤礽最是不耐麻烦,此生两人至今为止无甚交集便得了这般激烈言辞……、
不晓得自己这是遭了哪门子池鱼之殃!思及此处,雅尔江阿忍不住拿眼角去瞄胤禔:这祖宗又是哪里不顺气儿了,我这是做错了什么啊!
胤禔眨眨眼,低头忍下闷笑:前些日子他还以为胤礽的霸道性子改了呢,谁知道这就露了出来,就不怕水泱不喜?不过,诚哥哥,嘶——牙好酸呀
水泱只觉哭笑不得,笑道:“琏儿莫恼,怀瑾不会抢你的诚哥哥的用膳吧。”
穆诚脸红了红,辨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瞪了胤礽一眼,却见胤礽正半是羞恼半是委屈的瞅着他,心中杂陈百味立时消散无踪,只余好笑,叹一句自己明明知道他的小师弟是个没心没肺的性子,自个儿偏还胡思乱想的钻了牛角尖儿,说来倒是对不住对面这小子。
这般一想,穆诚便夹了个香芋糯米卷儿送到胤礽的碟子里,柔声道:“不过小恙而已,这两日便尽好了,怀瑾的好意穆诚心领了,琏儿也莫要逞强。”
胤礽也觉得自己刚刚的言语太过鲁莽了些,只是他瞧着对面那人勾搭他的哥哥师兄心里头就火大得很,现在气也出了,台阶也有了,也没必要拗性,微低了头别开眼,面上神色满满都是懊恼,低低‘嗯’了一声。
雅尔江阿瞅着胤礽那模样,好悬没忍住笑——他多少年没瞧见他二哥装乖了,虽有心揶揄几句,然瞧着这桌上年纪最小的就是这位,终是摇摇头不再言语。
而胤禔面上神色不动,手却悄悄抚上肚子揉了揉,更加自虐的想着等到胤礽知道他刚刚呛声的人是谁时的情形……那一定非常有趣只是不知道这回会是谁折腾了谁
北静王府客院花厅中气氛融洽,该是因为自家子弟伴驾储君侧而得意欢欣的、现如今仍挂着荣国公府的牌匾的贾家两房气氛却有点儿沉郁,直叫登门访客尴尬非常。
贾赦先前听过胤礽的分析,也觉着皇上肯让自家人在储君面前露脸儿是有意抬举,于贾氏这等依附祖上戎马征伐的人家那是无上恩典,这些日子行事愈发小心谨慎。
只是,贾赦他自个儿不愿张扬是一回事儿,瞧见府上诸人无所喜色却是有些着恼。他们父子是正正经经的袭爵人委屈隐忍的为这贾府谋算将来自是应当,可是一群鸠占鹊巢的混账竟还敢向自个儿使脸色!想起贾政这两日说话的音儿都有些不对,贾赦心中又是鄙视又是愤怒,虽然他早就不在意贾政那些不甚高明的意有所指的言语,还是被戳中了些心中隐痛。
知子莫若父,贾赦自是晓得胤礽的本事,倒是不担心会惹的贵人不快,可是他捧在手心护宠的儿子在贵人身边却是陪侍,他的保成哪里该是去伺候人的!这般一想,贾赦就心疼的厉害,更是后悔自己不知上进,没能给儿子争得几分庇佑,再听见自家闺女闷闷不乐的问‘她二哥哥去哪儿了’,心下惦念又添了几分,心皱成一团儿连哄人的话都想不出来了。
可巧今日邢夫人想着贾赦休沐无事,又有胤祉在,便是贾赦如昨日一般径自神游也有人管着莹曦,嘱咐侍女仆从一番,就去了前头为自家兄弟南下打点行装,浑没想到闺女一张口就正中其父痛处。
胤祉虽然也想念胤礽,只是胤礽早将些许内务交予他处置,如今胤礽不在,事宜更是加倍而来,胤祉心神被诸多琐事牵扯许多,倒是没太多时间去担忧。
察觉到莹曦的问题半晌不得回应,胤祉抬眼瞧过贾赦的模样,便心知他正念着胤礽,微微一叹,出声道胤礽过几日便回了来,哄着莹曦在一串儿仆从陪护下自去玩耍,自己则捧了书在贾赦身边坐了,静静陪伴。
而荣禧堂里头,王夫人送走了去当差的贾政,正在贾母跟前伺候着。
贾母一贯不喜欢王夫人的假模假样,这几日正闹心更不耐烦同她说话,只是指点着元春挑花捻线配色,丢下王夫人一旁呆坐。
王夫人如今已然习惯在贾母跟前枯坐半日至伺候着贾母同元春用过午膳,待看视贾珠一回再回住处处置琐事,早已修炼得一副恭谨面皮同那沉静心境,今日却是怎的都无法静心,就是想着贾珠今次下场应试定然榜上有名,也止不住心下翻腾的对胤礽现下正伴在储君侧的妒羡。
这是多大的机缘啊!世间男子最通坦的青云之路就是从龙护驾之功,储君乃是半君,就算不能成为太子的心腹,但是得了太子的眼,能被在皇帝面前提上一二,说不定有多大造化呢!
怎的偏偏就让贾琏得了那机缘呢?王夫人揉了揉手上的帕子,就算她向来不喜大房的人也不得不承认胤礽真的很会哄人,看看北静王及北静王妃对他的看重,还有她娘家老爷子对胤礽的态度,真是让人心中好不舒坦!明明那小子不过运道好,生了条巧舌罢了,怎的就没人瞧见自家珠儿宽厚踏实的好呢!
王夫人咬了咬牙,忽然笑起来,就算那大房嫡子得了太子的眼又如何!谁说太子就一定是皇帝的!如今太子外家陈家早已没落,之后的事儿谁说的准呢!
贾母瞅了眼面色变来变去的王夫人,微微闭眼,暗道王夫人这城府还是历练的不够,琏小子不过是仗着年纪小在北静王世子跟前讨了巧,将来还不定如何,她们总有时间慢慢为元春同珠儿筹谋,若是现下就沉不住气,又如何在国公府立得稳?!
一旁捧着绣棚的元春见贾母合上眼,面色似有不郁,忙放下手上针线,挪到贾母身后为她揉捏额头。
贾母撩起眼皮看了眼元春,赞许的笑了笑:果然元丫头像她父亲一般,最是同她贴心,再得她调教几年,那一处合该是元春的归处,搏一场泼天富贵来。
静静坐在书案之后的贾政心情非常不好,今日乃是小朝会,他这等品级的官员自然没那体面得入朝堂,往日里他从未在意过这些,更是从未将同僚高高低低的言谈听入耳中,如今那言谈中的‘将军’‘天姿’‘造化’这些个让人忍不住浮想联翩的词语却是在他耳中蹦来跳去,撞得他只觉脑袋生疼,恨不得让所有窃窃私语的人都闭上嘴。
只是,他凭什么呢?他连他那无用的兄长都比不过,贾赦身上还有个三等将军的爵位,他呢?说到底他不过就是个蒙得祖上荫庇的贵勋子弟,更何况,如今不需他去打探就得知晓现如今在北静王府侍奉储君的四位小公子除却自家大哥的儿子都是王府世子,西宁王府无人中选却是因为西宁王嫡子如今年幼太过。
四王八公,本朝贵勋之首,八公之后竟是唯有贾琏一人得帝心眷顾!贾琏,还不过是个孩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