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前,章楶率军大破夏军后,曾派熙州推官种师道赴京检收兵械,此人知人善任,知道延安府下有一个知寨官叫做汤绍的乃是祖传的军匠,打的一手好铁,尤擅奇门兵器,寻常刀枪入手便知斤两材质,特请他代为经办。
那汤绍十分忠厚,欣然从命,收拾一番便带着儿子汤隆进京办差,原想让这土鳖儿子长一番见识,岂料这夯货来到东京的花花世界便迷了心窍,趁着父亲忙于公务,竟跑到银钩赌坊玩耍,连裤子都输个精光不说,还狗胆包天借了赌场二十两的高利贷,一把全压上,不出所料又输个精光,今日若不还,明日便是八十两,比驴打滚还来劲。
还想借?可以,先还了这四十两,否则要么砍手脚,要么还钱!这夯货哪里有钱?告诉父亲也是被打成植物人的下场!他被几人按在桌案上,明晃晃的斧子架在手腕上,可不是劈柴的!
汤隆几乎吓尿,便把老爹托他保管的藤匣给抵了,其中便有一具筒弩,乃是延安府一名斥候自费请老汤代购的。此物虽然厉害,如何值得了四十两?其余的都是些寻常之物,赌场要来也无用。
牛二虽无武艺,却有些蛮力,甚爱些刀剑兵刃,寻思着那钩爪也十分不凡,他好歹也是个看场子的头目,便放了汤隆,私吞了这两样,又不曾花钱请大家吃酒封口,不知哪个小人走漏了风声,被杨钺一顿胖揍赶将出来,如今也是个混社会的自由职业者,俗称痞子,仗着百姓不知内幕,依旧打着杨二爷的名头和这两样利器,在州桥附近白吃白喝,偶尔讹诈些钱财。
牛大自号“穿心螃蟹”,使那筒弩逞凶,牛二自号“没毛大虫”,靠那手甲钩作恶,弟兄俩横行霸道,就准备如此这般白头到老!
那汤绍自然不肯,便找了个帮手,正是汤隆的表兄,叫做徐宁的练家子,使得一手好枪法,怒气冲冲的寻到银钩赌坊找二牛的晦气,岂知来的晚了,那徐宁倒是十分体贴,撂下几句狠话便欲了解此事。
汤绍有些气愤,却也无奈,如今朝廷削减编制,这徐宁正打算顶替父亲到宫内当值,正是节骨眼上,倘若惹上些是非,恐怕好差事落空不说,还要倒贴许多钱财。自己不过边关一个寨子的首脑,在这堂皇帝都连个屁都要找没人的地方放,只得教训儿子一顿,权当这一趟白跑了,那一筐子兵器自己打造些赔偿便是。
他也看清了这徐宁是个“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居家小男人,遇到事情根本靠不住,徒有些神技却畏畏缩缩,倒是汤隆不知天高地厚的,说不得哪日便会把天捅个窟窿,便给了徐宁十两蒜条金,委托他管教汤隆,果断独自一人复命去也!
徐宁是个眼皮子比较浅的人,也不过比汤隆大五岁而已,虽有祖传的钩镰枪法十分威武,却并未经过阵仗,因生的好相貌,枪法耍的眼花缭乱,颇受姚鸣喜爱,又是武勋之后,只等年后入宫做个金枪班侍卫,如今有了这十两蒜条金,正好拜年贿赂姚大司令,浑然不顾汤隆这夯货的赌性,满口答应照料表弟,平日里兴致来了便教练一二武技,日常只是管他吃住而已。
王进听的索然无味,便失了兴致,倒是燕青十分钟情那筒弩。他自小喜欢暗箭,尤其是这类强弩袖箭,颇有于无声处听惊雷的惊艳!
燕青写了契约,牛二狗屁不懂,他倒也有几分小聪明,让燕青念一遍,心里默默的数了下字数,竟然分毫不差,应该不是欠条或者卖身契,便爽快的按下了指印,欢天喜地的得了五贯交钞。
王进觉得有些亏,正待言语,医堂内传来的一阵争吵如晴天霹雳般在耳边炸响!
“爷爷捏死你,便如捏死一只蚂蚁!”
“莫欺人太甚!老汉一把年纪,儿子比你还大!要那物什何用?俺一生从不昧着良心做事!明明是狗鞭,如何一转眼便成了虎鞭?这医堂可不是你讹扎人的好去处!”
“直娘贼!你这老不死还敢狡辩!今日便教你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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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进便是化作飞灰也不会听错,这悲愤的呐喊竟是失散数月的父亲!他三步并作两步,飞身而入,却见父亲颤抖着强忍怒气,胸口一个刺目的泥脚印!地上洒了许多药材和一根脏兮兮的干瘪事物,对面两个满脸横肉的年青汉子正揪着父亲王升的衣领!
“爹!”王进如今乃是正牌中校,出生入死的哪里将这些泼皮放在眼里?他甚爱踹人,先是一个鞭腿将离自己最近的汉子抽个倒趴,又是一脚踹飞了那个对父亲不敬的倒霉蛋。
王升做梦也没有想到竟然在这种情景下和儿子相遇!他一向忍辱负重,与人为善,这两个贼鸟污蔑他将虎鞭掉包作狗鞭,索赔六十两雪花银,也不过敢怒敢言不敢还手,谁知这儿子三个月多不见,脾气见长,一言不合就踹人,这两个可不是一般的泼皮,而是银钩赌坊杨二爷的贴身保镖!
要说还是冤家路窄,这郑椿收留了老两口,精心诊治之下,王进母亲的病情大为好转,已经可以下地做饭了!那瘰疠(肺结核)已然痊愈,只待将养些时日便如常人!王升不愿白吃饭,一直跟着打下手,他自有高强武艺,治些跌打骨折的创伤十分见效。
这两个恶人乃是杨钺的手下,十分得力,俱有些勇力和粗浅功夫,因赌场多有斗殴伤患,送来此处救治,竟认出了王升,禀报了杨钺之后,便以狗鞭讹诈于他,故意生事,以报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