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欲雪不得不抬头看他。
路越双手按着他的肩膀,依旧笑:“师尊再叫一声“路越”给我听听?”
李欲雪嘴唇似乎动了一下,最终什么都没说。他看到路越眼里的光,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像极了那一天。
推演天命,预知未来。
李欲雪深知未来的命运,早早做足了准备。
只是没想到,路越能从雪地里爬起来,完好无损站在他面前。
更没想到的是,路越竟然是这么有耐性的人。他原以为,只要对他冷淡,忽视他打压他,就能彻底阻断自己悲惨的未来,只要他在自己这里获取不了一点情报,只要将他关在山头打扫庭院,自己出门就将他哄到洞里修炼,他迟早会打退堂鼓、自觉离开此地。
毕竟……魔族应该不养废人吧?
李欲雪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做错了,是路越太顽强,还是自己从一开始就没办法掌控自己的命运?
他时常告诫自己:我是个绝情绝意的师尊,不带一丝感情。
但路越有顽强的韧性和清朗的笑容。
他挡不住。
他常常一抬眼,就能看到路越睁着一双透亮的眸子看自己,亮到心坎里;笑到心窝里。
十个徒弟陆陆续续出师,不常在山头,只剩路越在扫山头!
大弟子已经结了道侣,路越还在打扫山头!
一个魔族头头,整天扫山头,当然会扫出毛病来。
路越越来越不对劲,李欲雪觉得自己快招架不住了。难道这么多年他真的就图自己?
李欲雪和从前一样,留了封信就赶着去闭关。
被路越甩到岩石上那一刻,他是恐惧大于惊讶,舌头尖转了无数遍的名字脱口而出:“路越!”
这次要直接绑人了吗?终究是躲不过吗?
路越没有拿出那条曾经想大逆不道的白练,而是捏着他的下巴,逼他再叫一声自己的名字。
可是……
如果从一开始就假装记不得的名字,那么——哪天都不适合脱口而出,“路越”两个字就卡在了嗓子眼,再也出不来了。
李欲雪叫不出来,反而想先发制人。
路越丝毫不在意手上的冰刺。他只在乎那一声“路越”。
“原来你——记得啊!”
路越长长地叹了这一声“啊”,连神色都变得奇怪,李欲雪便知要糟糕。
他不是不想叫他名字,他也曾练习过,如何很自然地喊一声“路越”。但路越一站到他面前,用一双闪亮亮的眼睛看着他时,他就喊不出来了。何况他以为可以和路越这么慢慢熬着、处着,熬到自己勘破天命,处到卦象变易……
“路越……路越……”路越慢慢重复了两遍自己的名字,仿佛在舌尖细细品尝“路越”两个字的辛酸苦辣。
如果在他来这个世界的头一两年里,李欲雪能这么喊他一声,他或许早就离开了;但是这一声“路越”迟到了整整两百年。两百年的时光在书中不值一提,但于现在的他而言,他就是书中人,两百年就是两百年,他和李欲雪朝夕相处了两百年,还是没能融化这尊冰雕玉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