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婉置身于此,百味杂陈,一时竟不知自己是此中人,亦或身是客?
崔婉想起李治临终前,面对着那些因受赦而大喜的百姓,曾向上苍祝祷:“苍生虽喜,我命危笃。天地神,若延吾一两月之命,得还长安,死亦无恨。”
李治做梦都想回去生养他的长安城,那她呢?
原来的世界正在一点点离她远去,而她又始终以看客的心态,带着疏离感,冷眼旁观着这个时空里发生的一切,没办法切身地融入,她无法像府上王管家那样焦躁,也无法体会到百姓们那种哀恸,更无法理解她父亲那种难以自己的喜悦……
额……喜悦?
咦,为什么是喜悦?
没错!
她总觉得,这两日,她父亲明明看起来很悲伤的眼角眉梢,似乎总在刻意压抑着某种不可名状的喜悦之情。
她父亲,为何?啧!他怎么就……如此……与众不同?
这个疑惑没有在崔婉大脑存续太长时间。
大唐皇帝驾崩第二日,礼部按制从符合条件的世家子弟中,选拔大行皇帝殡天丧礼上需要的挽郎二百名,其父崔敬赫然在列。
第7章何为挽郎
总算可以出门去了
李治薨,群臣上谥曰天皇大帝,庙号高宗。
大唐举国服丧,户户绝礼乐,家家挂白幡,人人用素食,男女禁婚嫁。
丧仪的钟声一次次缓缓地敲响,歌郎们唱的挽歌低沉哀恸,这股沉重哀伤的气氛从贞观殿轻轻地飘出,又渐渐越过紫薇城那覆了皑皑白雪的宫墙头,最终悄无声息地笼罩在大唐帝国的每一寸国土上方。
然而,纵是最边远的伊逻卢城,却亦能感受到在这举国同哀的沉重之下,正有暗流在悄然涌动。
大唐未来是什么,尚没有人敢下断言,可洛阳城里,这些身处大唐权力中心的老百姓,眼下却能隐隐约约地嗅出紫微宫里溢出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危险气息——随着高宗的薨逝,或许再也没有人,能抑制住那名铁腕女子,在大唐的主政之势了。
而忠于李唐的官员们,直面这股汹涌暗流,无不忧心忡忡——李唐的江山,不知将何去何从呐……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
对于胸无点墨,不修文词的崔家二爷来说,皇帝归天了,他面上自然做得与众同哀,甚至脸上的哀戚还比李家皇子更甚几分,毕竟他是高宗皇帝的挽郎嘛!
崔敬服白布深衣,着白布介帻,挽着练绋,与其他挽郎们一道牵引着大行皇帝的灵柩,撕心裂肺地唱着挽歌,端的是声声泣血,字字断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