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纵是他放旬假,他亦是潜心于学,无暇分心在她身上,直至今日,他才注意到原来他不在的时候,她的一日竟过得如此忙碌而愉悦。
过了午,吉顼忽见崔婉招呼了几个婢女在院子里架了一堆碗在烧桐油,忙得不亦乐乎,下面碗的桐油烧尽了,她们便去收上面扣着的碗里的黑炭灰。
吉顼看她们忙了半晌,此时崔婉索性撩高衣袖以浅翠的襻膊收至身后,露出两条白生生的胳膊,原本白皙的一双素手早弄得漆黑无比,吉顼皱了皱眉,终忍不住出声询道:“你是打算制墨?”
崔婉专心干活,不知吉顼何时走到她身后,突然间的出声吓了她一跳,她掩去慌张,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吉顼疑道:“为何要制墨?”
崔婉不敢去看他,囫囵着应道:“嗯,要给别人的。”
崔婉神色有些不对,吉顼盯着她,往下追问:“上好的墨条,知之斋有的是,为何要自己动手?”
崔婉未料吉顼颇有些不依不饶的架势,不由大感头痛:“我答应了别人要亲手做的。”
“何人?”
“夫君不认识的人。”崔婉不耐烦地拔高了嗓门。
空气凝固了半晌。
而后吉顼不再问了,径直转身离去。
崔婉松一口气的同时,却更加烦躁了。
自这日起,吉顼再不同她说话了,夜里更是直接搬回书房去睡,两人的关系瞬间打回原形,不论崔婉如何讨好,他都不为所动,只是淡然应对,甚至再无任何故意挑刺之举。
换作从前,崔婉根本无所谓他的态度,她只管扮演好她贤妻的角色便是。
可这次不知为何,她越来越烦躁了,心里时时憋着一口气,一天天过去,这口气非但没有消散,反而怄得她几欲喘不过气来。
慢慢地,崔婉也意识到此番是自己不对了。
也琢磨出他是在气她的敷衍和不坦诚。
她开始考虑,自己要不要将武延基之事告予他知晓?
其实,说到底,吉顼亦算是她自己选的夫君,要一辈子同舟而济之人,或许,她该试着相信他?
毕竟,谎言只会像雪球一般越滚越大。
她的墨快做好了,她也该去奉国寺临摹那副画作了,再瞒兴许也瞒不过去,更何况,若吉顼能有办法,她也不用怕会在奉国寺碰上武延基了。
下定决心后,一日夜里,崔婉鼓足了勇气,在吉顼临睡之前缓步推开书房的门。
“夫君……”虽然做足了心理准备,可临到这种坦白局,她还是不免紧张。
“何事?”吉顼的声音依旧冷淡,落在书册上的视线未曾移动分毫。
“我有话要讲。”崔婉自觉声音有些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