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衢县在清河镇南边,要走三天两夜,还要爬四座山。衢县的货摊儿一年才来一回,错过就得等来年……我说不看小牛崽儿,非要看非要看……”
云扬笑道:“我有一位友人恰好在衢县做买卖,你跟我说说是什么样儿的绣线,我让他买了给你捎过来。”
春桃瞪大眼睛,哽咽道:“真的?”
“真的。”
“那,那,云先生,我要衢县苏家水粉色还有湖绿色的棉线,大雁说苏家的绣线上色均匀,线柔韧性好。”
“好,我托人给他捎个话儿,月底给你绣线。”
春桃仿佛这会儿才知羞惭,她抬起左手一点一点掩住通红的眼睛,右手怯怯地伸出手,手心摊着四枚银贝“那,那,云先生,这是刚刚给他俩买吃的剩下的,你看看要是不够就跟我说,我再找我老爹要。”
云扬看看她,缓缓拿起一枚,温和道:“用不了这么多,我朋友人面儿广,那徐家的掌柜肯定会给他成本价,免费送给他也极有可能。”
“……云,云先生,让您见笑了。”
云扬摸摸岁岁晚晚的脑袋,随意道:“你爹新酿的清酒是不是出屉了?”
“嗯,他下不了床,我给他篦的。”
“你老爹上回跟我说想学雕刻,你替我跟他说一声儿,明天午后我带着木料过去,束脩就一壶清酒吧。”
我听到此处,看看外面黑乎乎的夜,打个呵欠,懒洋洋道:“红酥手,黄藤酒,两只黄鹂鸣翠柳。”
“小满姑娘,我听不懂。”
我有点困了,敷衍道:“听不懂没关系,我也是一知半解。我每回出来,总要搜走数以千计的词本,话本,里面的词句总有记混的时候。远人村,墟里烟,深巷狗吠,树颠鸡鸣,伊人素手,漾漾清酒……你和云先生,若你长相再出色一点,这就有点话本里时常提到的举案齐眉的意思了。”
春桃顿了顿,没有言声。
我问:“那苏家绣线你后来拿到了没有?”
春桃答:“嗯。月底有押镖的车队经过清河镇,镖头差人给送来的。”
我再问:“云扬也去你家教你雕刻了?”
春桃更正道:“他主要是教我老爹,我在旁边跟着学的。”
我随口道:“你雕出个什么玩意儿?”
“什么都没雕出来,还毁掉好几块木料……我手笨。不过我当时很用心地记下了云先生讲得要点,想着以后可以慢慢练……现在却是没什么印象了,唯独记得他讲过的木料的选择部分,他说松木,柳桉木,楠木,樟木这些软杂木适合雕刻造型结构简单的器物,雕刻起来也比较容易,但是因为木质软,色泽弱,需要做着色处理来增加质感。有些木纹比较明显而且变化多端的木料,比如,水曲柳,乌木,红木,花梨木,香椿木,就可以雕刻精巧细致的器物。云先生后来用乌木给我雕过一只手掌大小的山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