俆晏睡得打呼,嘴角一缕银丝闪闪发光,真珠凑过去用力一舔,啧啧有声,她抿抿唇,食髓知味,索性再探下去,一寸一寸从嘴角亲到下巴,再亲回嘴角,最后停在他唇缝间,她耐心地轻轻刷着他的双唇,直到他情不自禁地张嘴,她笑得俩眼亮晶晶地,不知羞耻地长驱直入……真珠抹着嘴巴餍足地回头,徐敏之只剩个眼屎大小的背影。
徐家祖父拉着俆晏说话,俆晏不耐烦地左看右看,看到真珠,便笑一笑,他虽然傻,也知道谁对他好。但是真珠在哭,虽然他看不见她的脸,但是她的肩膀抖得厉害,他哭的时候也是这样。
“真珠,真珠……”他急切地叫着,站起来往外跑。
徐敏之的人亲眼盯着俆晏把药喝的涓滴不剩,才带着碗离开。真珠低着头蹲在地上,眼睛酸涩。
“你的红指甲真好看。”俆晏蹲在她旁边。
“我用凤仙花染的。”
“我也染。”俆晏伸出手指。
真珠看着他,微微一笑,轻声道:“好,你不咬我我就给你染,你看,红红的,多漂亮。”
“嗯。”
“乖,把嘴张开。”
俆晏张开嘴,真珠伸出手指一点一点探进去,用力按压他的舌根,同时轻轻触摸最里面的喉管,俆晏难受,用力一咬,立时满嘴鲜血。真珠眼睛微缩,仍然没有抽手,直到俆晏脸色转白全部吐出来。
俆晏很生气,不许真珠替他换衣裳,也不愿意染指甲了,真珠好声好气劝半天,最后蹲在地上捂着草草包扎的手指呜呜哭起来。
后来真珠开始做很多小食给他,十谷十果粥,辣味咸汤丸,糯米鸡,椒叶茸,荷叶饭,豌豆黄,蜜汁藕……他得把药吐了才能吃到。
俆晏拖拖拉拉的,一直讲到真珠买菜回来。看见真珠,他便没功夫理我了,真珠责怪他搂着阿都弄得一身口水,他恼怒道你不愿意替我洗就扔掉,真珠俯身抱走阿都,叹息道,给你跟阿都洗一辈子,行不行?
我厚着脸皮蹭饭。真珠的厨艺不错,尤其是蜜汁藕,滋味甜脆,我不顾俆晏的黑脸,用馒头蘸着锅底的汤渍吃得肚皮滚圆。
“真珠,以后,我是说百年以后,你来我的丹熏山混吧,就你这手艺,轻松就能在丹熏山当个二把手。”
真珠明显认为我在撒癔症,却还是很给面子地问道:“小满姑娘的丹熏山在哪里?”
我指着遥遥北天,沉吟道:“大概就在那个方向,一直走。”
俆晏见我拖着真珠不撒手,掸掸衣袖,委婉道:“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小满姑娘也不出门走走么?听说城西的花市最为热闹,小满姑娘逛到夜里,还能尝尝李家铺子的芸豆糕。”
我掩面奔走。
第44章江郎才尽(六)
我隔几天再见到俆晏的时候,他正在教阿都说话,阿都嘴里叽里咕噜的,俆晏要耐心地念上声,他才勉强能跟出个类似的音。真珠趴在榻上拿着剪刀软尺一丝不苟地裁制衣裳,同一匹春日杏色布,一大一小两件衣。
“小满姑娘又来啦?”
真珠嘴里叼着线头,咬牙切齿地招呼。
我点点头,余光看到俆晏把抹着蜜糖的手指伸进阿都嘴里,阿都一乐使劲儿地嘬啊嘬,嘬的不甜了,便要往外吐,俆晏坏心眼儿偏不出来,阿都小脸儿皱成一团,委屈地吱吱乱叫。
真珠头也不回,警告道:“你至多欺负他十年,我们阿都记仇,以后都要讨要回来的。”
俆晏嗤笑道:“我能活到那个时候再说吧。”
真珠手上动作一顿,缓缓偏过头看他。
俆晏若无其事道:“真珠你有能耐,我当初恁地看不上你,最后还是落你手里了,但是你能赢我,却赢不得命。我至多活到立秋,你若对我再好一些,嗯,我尽量撑到年尾吧。”
真珠哭着出门以后,我不忍地追问俆晏为什么要说实话,俆晏伸出长指抵着发鬓,半响才艰涩笑道:“我从来没见过这样死心塌地的姑娘,她竟说她不管阿都了,如果我死在她前头,她要殉情。”
俆晏看着床上滚来滚去的阿都,低道:“如果我是阿都,我必定恨她,但是我是阿都的爹,是她毕生痴恋的……我原以为冷落她这几年,她早该看淡了,但是并没有……”
我默默看着自己的脚尖,我是个及时行乐得过且过的,虽然倾心于太子清越,闹出不少笑话,却并无强求之心。即便他日他迎娶别的神女,我最多也就是缩在丹熏山骂骂咧咧,遥祝他们警钟长鸣。我难得见到真珠这样飞蛾扑火的姑娘。
“你前几日跟我说不能辨别你对真珠是怜悯还是爱意,如今听到她这样信誓旦旦的话,心思想必相当复杂。”
俆晏摇头,缓缓道:“……她说她要殉情,我恼恨,但是也欣喜。”
我笑起来。真珠,干得漂亮,俆晏终于落你手里了。
阿都爬起来,一头撞在俆晏背上,俆晏纹丝不动,他却咯咯笑起来,哈喇子唏哩哗啦地打湿他爹半个脊背。
俆晏随手拿起真珠早前买的拨浪鼓塞到阿都手里。
我问:“那你有什么打算?”
俆晏道:“虽然我想安安生生地过完剩下的日子,却不能不替她替阿都考虑。我得让她从现在开始就要做好我会永远离开的准备。”
俆晏苦恼地笑着:“她虽然出自三教九流的镜楼,言谈举止较之旁人也放荡一些,却一直是个偏执任性的。我有点头疼,这个姑娘脾气上来我的话也是不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