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这话时,高悦早已满面泪水,可他毫无所觉,只觉得打人的那只手好疼,而且他好累,心口疼得震震颤颤,呼哧带喘地有些喘不上气来,心里憋屈得更是要炸开一样。
因此,高悦为了更解气,一把抓起’陈谦‘的手,扛扛就是两口,最后一口更是直接咬出了血!
血腥的气息钻入鼻孔,高悦的理智终于回来了一丝。
他整个人蓦然一怔,这时才突然想起他已经穿进了一本书里,这不是他原本的那个世界,陈谦也不可能在这儿,而眼前这个人……应该,也不是他。
意识到这些,高悦愣住了。
他叼着那人的手,忽然特别茫然,眼神都有些呆滞了,整个人就好似被雷劈中。
高悦甚至觉得如果不是自己疯了,就是这本书太坑了!否则为什么这本书里会有一个人无论五官还是身形甚至声音都与姓陈的一模一样?!
原文作者故意在考验我吗?!
如果不是,那就太可笑了!不论这个人在原文中是哪个角色,现在被自己遇到了,都注定……
注定什么呢?他又不可能是陈谦!!——我到底在干嘛?姓陈的给我下的毒实在是太深太深了!姓陈的,我真的要被你害死了!!
事已至此,高悦为全身而退,只能当机立断,他当然知道他认错了人,也打错了人,他还把人家咬出了血!
现在的问题是,如果低头认错,解释道歉,跟人家说‘哥们对不起啊,不好意思我把你误认成了我对象,这是一场误会’恐怕等着他的应该就是一场惨无人道的群殴。到时候,根本不用皇帝的追兵来,单是这屋里的汉子们也分分钟能让他再也见不到明早的太阳。
因此,为了脱身,高悦只好继续硬着头皮将错就错——
就见他松了口后,却还不依不饶般又狠狠推了那男子一把,且满脸悲愤交加痛不欲生地丢下一句“你给我滚!’
然后,他就干净利落地转身,自己先‘滚’了。
高悦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跑出包间同样宛如一阵旋风。他一口气儿冲下一楼,在一楼众人惊诧好奇的目光中脚下如飞地冲出大门。在门口遇到被拦住的茱二,一把拉住,头也不回地低吼‘快跑!此地不宜久留,快回去你们总店,我要睡觉。’
二楼,被高悦搅得天翻地覆的包间里——
众人:……
刚刚还起哄的大汉们,此刻都惊疑不定地盯着那个被打了的男子。好一会儿才有人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大帅,刚刚那人是谁啊?‘
被称作大帅的人正是镇东将军李景。
他此时同样沉浸在巨大的震荡中无法自拔。
——‘刚刚那人是谁?’——
若是单听那人说的话,李景承认自己一句没听懂。可是,若看那脸、那身段、那哭泣的神情又无一不是他无比熟悉的。因此,别人问他,他不知该如何作答,也就没有回应。
这时,那些大汉中又有人说话了,道:“那小哥儿的脾气可真辣,看着就带劲儿的很,大帅若是不要了,不如让给属下们——’
“闭嘴!”
李景吼完这一声,没再理人,而是立刻起身,单手撑着窗台,翻身跃了下去。
只是,此时街上灯火昏黄,人海茫茫,又哪里还有高悦的身影。
茱二被高悦拉着跑,心想这条街可不能这么快走完啊,你这么好的货色得提前让该看得人都看清楚,不然,一会儿怎么卖个好价钱呢?
他心想着这条街怎么也得从头到尾走一遍,让两边的各路东家都先掌掌眼,看看他们准备出多少钱买这位小公子。
茱二心里盘算着,便故意拖慢了脚步,高悦拉着他跑很是费劲。若是放在往常,高悦定能发现茱二的不对劲儿,可现在,他满脑子都是陈谦!并且,从刚才起心悸的感觉又更强了,比那天在去鸳鸯池的路上还要难受十倍。
这种情况下,高悦哪儿还顾得上茱二那点儿异常之举。
高悦边强制自己将陈谦暂时从脑子里轰出去,边惋惜这会儿身边没有会叨叨情诗的梁霄,若是有他在,至少处理心悸不用自己背什么‘郎君宫中坐,盼君早日归’之类的了……
高悦专心处理自己的不适,根本没有发现这条街上的变化——此刻,这条勾栏香坊一条街,但凡他们所过之处,两侧店面的二楼纷纷有人在推窗探望,他们探看的目标也很明显,就是这会儿走在大街上的高悦和茱二,这些人,毫无疑问正是茱二期待的买家们了。
茱二见买家们纷纷冒头,心下大安。同时,他再次感慨,外乡人来沽城都不知打听清楚当地的规矩,只能说,这位小公子被娇生惯养得太好了。想那沽城码头出口好几个,这小公子怎么就那么大的胆子,偏生出来就进了他们那条街?
那条旅店街又哪里是一个年轻小公子能随便进去的。
唉,要怪,只能怪你运气不好。
茱二怜悯地想着。
此时,这条勾栏香坊街上,许多家店主,在看过高悦之后,已在争先恐后地往自家的窗户外面挂灯笼,若是仔细看,还能看清那些红色的灯笼上还写了不同的数字,知是外人很难清楚这些数字代表的意义。
外人看不懂,茱二这个道上人却心里明镜儿一样。
他跟在高悦身后,边走边数着红灯笼的数量,边加着灯笼上的数字,越数脸上的笑容裂得越大,越看那灯笼上的数字,那笑容就越灿烂。那种灿烂的光,就好像看到了无数的财宝正在向他招手似得。等到他和高悦两人终于穿过这条街,茱二甚至忍不住低低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