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你别瞎猜,你家里人都很好,就是有点伤心,过几天就会好的。”邵杰极力掩饰着,不知道该怎么跟凌雪'解释。最后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半真半假的理由,艰难地开口,“只是,我想要你留下来,我想亲自照顾你,我不想让你走。”
“好,邵杰,连你也学会编假话了。你就瞒着我吧,我也不问你了。”凌雪衣服也不拿了,手机也不要了,举步就朝门外走去,“你不让小飞来接我,我自己打车回家。”
“好,小雪,我告诉你,我都告诉你。”邵杰拉住凌雪,他早就知道那件事迟早瞒不过凌雪,他原本也只是能瞒一天算一天,万般无奈,他决定告诉她真情,“但是你答应我你不许着急,为了孩子,你不能太伤心。”
“邵杰,我已经跟你说过了,我已经想开了,无论遇到什么事,我都不会再伤害我的孩子的。”凌雪停下脚步,默默地望着邵杰。
“小雪,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邵杰把凌雪扶到沙发上坐下来,他真是心疼这个女孩啊,她这么美丽,这么年轻,她还不到二十二岁。这个年纪,原本是人生最美好的青春年华,苦难却在顷刻之间接踵而来,铺天盖地强压在她脆弱稚嫩的肩头,老天这是要怎么惩罚她?
“邵杰你快说呀,孟乔的到底妈妈怎么样了?”看到邵杰温润的眼眸里满是怜惜,满是悲悯,凌雪更加心惊。昨天江琴砰然倒地,会不会……老天,江琴那么宠着孟乔,孟乔也是那么深爱着他的父母,那样相亲相爱,那样幸福温馨的一家人,她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否则将来孟乔回来,定会痛不欲生。
“昨天她摔倒在地上以后,人就已经昏迷了。孟乔他爸爸和姐姐姐夫马上把她送到中心医院抢救,人是保住了,可是医生说她可能是大脑突然受到严重刺激,又摔得那么重,左边大脑几乎全部梗死,很可能会终身变成植物人,再也醒不过来了。”邵杰语气沉痛地说。
凌雪没有说什么,只是紧握着双拳,泪水从她的眼角倏然滑落。
“还有,小雪,你妈妈从这里开车回去的时候,可能是因为伤心分神,出了车祸,右腿粉碎性骨折,也已经送到中心医院动过手术了。”
“手术结果怎么样?”凌雪静静地问。
“小飞在电话里告诉我,手术很成功,但是可能很长时间不能起床走路了。”邵杰如实回答。
“我知道了,邵杰。”凌雪没有再多问,颤抖着站起身来,伸手挡开邵杰的搀扶,一边缓缓地往卧室里挪去,一边轻轻地说了一句,“我累了,我先去睡一会。”临进门又轻轻对邵杰说了一句,“邵杰,请你马上帮我去医院看看她们的情况,不要告诉他们我知道了。这段时间我会一直住在部队里,让他们不要担心我。”然后头也不回地走进房间里去了。
邵杰双眼含泪默默地站在门口,听着里面传来凌雪从心底喷薄而出的痛哭声。邵杰没有去阻止她,让她一个人发泄一下压抑在心里的悲伤,她就不会这样憋闷,这样难过了。
邵杰知道凌雪放心不下她的两个妈妈,所以让他去医院看看他们。他把莫非叫来,嘱咐他好好照顾凌雪,自己开上车匆匆赶到了蓉城市中心医院。
等他从医院回来,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六月的天,说变就变,他走的时候还是阳光灿烂,回来的时候却下起大雨来。
邵杰从中心医院出来,特意跑到超市给凌雪买了很多好吃的零食,所以一回到部队,他就直接把车开到了孟乔门前。
可是,出乎他的意料,孟乔家的门没有锁,凌雪和莫非却不在家里,这么大的雨,他们会去哪里呢?
邵杰打莫非的手机,却一直无法接通。这时候邵杰很后悔不该拿走凌雪的手机,他只好把电话打到值班室,通讯员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打到大门口,大门口的值班战士也说没看到莫非和凌雪出去。
邵杰听说凌雪和莫非没有出部队大门,心里稍稍放心了一点,至少,凌雪没有瞒着他偷偷跑到医院去。房门没锁,她可能只是想让莫非带她出去散散心,结果遇上了这场大雨,所以躲在哪里躲雨去了。有莫非在她身边,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夏天的雨,一阵一阵的很快就过去了,雨一停,说不定他们就回来了。
这样想着,邵杰打开门,把吃的都堆在茶几上。他从凌飞那里知道,凌雪从小就喜欢吃虾仁饺子,今天他特意买来了新鲜虾仁,于是邵杰给凌雪做了几个虾仁饺子。想着昨天凌雪吃饭吃得那个香甜,邵杰不禁笑了,这丫头真是惹人怜爱,她是那么真实,那么率性,怪不得孟乔当初拼了命也要把她抢回来。
饺子做好了,雨却一直没有停,还在扯天扯地地垂落,似乎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这时已经接近四点钟了,邵杰又打了几遍莫非的手机,依然是无法接通。邵杰有些沉不住气了,他开着车在部队大院找了几个圈,四处找遍了依然没有看到凌雪和莫非。
看到大雨依然没有停下来的迹象,邵杰叫了几个战士帮着他一起寻找,他们几乎寻遍了整个中队,依然没有找到凌雪和莫非。邵杰开始心急如焚,他开始后悔自己的粗心大意,刚才凌雪那么悲痛,他早该想到她哪有心情出去散步?她特意让他去医院看看,会不会是故意找借口把他支开?那么,她故意支开他是想去干什么?她会不会想不开去干什么傻事?
傻事?
“他说大雁是一种最忠贞的动物,一旦一方先离去,另一方不惜俯身触地而死为之殉情。”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鸟儿尚能生死相许,如果不是为了这孩子,孟乔若不得生还,我岂能独活?”
突然,邵杰想起了前几天凌雪给他讲过的那个大雁的故事,雁山!凌雪一定是特意把他支开,让莫非带着她去了雁山!难怪莫非的电话一直无法接通,回来他一定要摘了莫非的脑袋!
“快!我们去雁山!”邵杰返回凌雪的房间,拿了几件干净衣服,带上雨衣,叫上十名战士,开上他的牧马人,冲破茫茫雨雾一路咆哮着朝雁山全速冲去。
等他们赶到雁山,邵杰果然看到孟乔的猎豹就停在雁山的南山口。邵杰带着战士们跳下车,沿着曲曲弯弯的山路边喊边找一路寻过去,风雨却像是要和他们作对似的,一阵紧似一阵,幸灾乐祸地在他们周围狂欢肆虐。
青烟袅袅,雨雾濛濛,雨中的雁山苍山雾霭,美轮美奂。可是邵杰没有半点欣赏美景的心情,他带着战士们一个山口一个山口地寻找,一处浅溪一处浅溪地搜寻,最后,邵杰终于看到,凌雪正站在一棵高大的梧桐树下,早已淋得浑身透湿,长长的头发披散在她的脸上,瓢泼似的雨水或者说是泪水正从她苍白的脸上顺颊而下。
莫非站在一旁,又拉又扯,似乎是在不断地求她。而凌雪只是呆呆地望着她头顶的梧桐,现在正是桐花盛放的季节,粉白色的花朵小金铃似的挂在枝头,被风雨一打,便纷纷随风飘落,在凌雪身旁纷纷扬扬落了一地。
“小雪,这么大的雨,你怎么跑这里来了?”邵杰的心疼的一阵痉挛,他悄悄走到凌雪身边,把拿在手上的雨衣披到凌雪身上。
“指导员,嫂子非要……”莫非看到邵杰他们找了过来,心中一阵欣喜,竟嚎啕大哭起来。
“滚一边嚎去!回去关一星期禁闭!”邵杰声音不高,语气却比平时孟老虎还凌厉。
“是!指导员!只要能平平安安把嫂子带回去,我自己关十天禁闭!”莫非抽抽嗒嗒地大声回答着,远远地退到了一边。
“邵杰,你不要怪莫非,是我逼他带我来的,你是不是也要关我禁闭?”凌雪依然静静地望着面前灿烂的桐花,眼神空洞而遥远,“那天,就是在这棵梧桐树下,孟乔告诉我,这座山叫雁山,他说大雁是一种最钟情的动物,一生只有一个配偶,终生不离不弃。如果配偶不幸去世,另一方不惜俯冲触地而死为之殉情。他指着面前的两座山峰告诉我,他说这雁山一南一北,南山秀媚,宛若女子,北山雄奇,如同男儿。两座山峰接踵比肩,相依相望,就像是一对执手相依的恩爱夫妻。”
“小雪,我知道,我知道孟乔的突然离开,你心中悲痛,我们大家心中都很悲痛,我们谁都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邵杰又痛又怨,“可是小雪,你答应过我的,为了孩子,你不再伤心,你这样折磨你自己,你让我怎么办?让爱你的家人情何以堪?”
见凌雪默不作声,邵杰接着说:“小雪,我知道你和孟乔感情很深,他这一走,你恨不能生死相随。如果你只是孤家寡人一个,你可以效法梁祝,和你的孟乔化蝶而去,从此流连山水,朝夕相伴,成就一段凄美情话。”
“可是小雪,你现在身怀六甲,你得为你的孩子想想,为你的亲人想想,为爱你的人想想,你还有很多责任和义务,你怎能这样自私?美丽的爱情有很多种,露丝选择了和英台截然不同的活法,杰克死后,她选择了坚强地活着,成家生子,儿孙满堂,幸福地活到了一百多岁,一部《泰坦尼克号》感动了多少人?激励了多少人?”
“邵杰,你和我说了这么多,你拿孟乔和我比梁祝,比杰克和露丝,你的意思是想告诉我,孟乔他已经死了,你是这个意思吗?”凌雪静静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