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雪殊深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扶住自己的?额头,不忍心再多看?一眼无用?法器被摔进旁屋的?惨状。小厨房是没法用?了,陆雪殊索性道:“姑姑还没用?午膳吧,我去给你端过来。”应止玥头都没抬,聚精会神地看?卷轴,只?敷衍地嗯了一声?。-然而?陆雪殊没有去膳房,或者说他?不止去了一趟膳房。看?到来人,李夏延身边的?小冬张大嘴巴,好半晌才结结巴巴道:“你、难道你是来报……找人的??”旁边的?李夏延只?想叹气,让耿直又藏不住话的?侍女闪到一边,问道:“你是阿月姑娘身边的?那个——”然而?别说小冬,哪怕是她?自己,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定义,眼前人样貌极为殊丽,但无论怎么看?都不是侍女,所谓的?“小姝”很显然是阿月姑娘开的?促狭玩笑。这主仆玩得可真花!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搞这种恶趣味py,真是不知羞耻!心下腹诽,但李夏延和这二人不熟,不好说出口,索性含糊过去了:“你是叫小姝的?对?吧?”明亮日光和昨晚的?月影在此刻模糊在一起,树影婆娑,枝叶的?脉络无穷尽般向上?延展着?。陆雪殊不笑的?时候神情偏淡,因为敛平的?唇角不上?翘,看?不出丝毫情绪的?波动,红痣旁流淌的?鲜血凝固住,可没来得及清洗,附在揩去的?手背上?就是微黯的?淡红颜色。宛如锋利的?剑抵于剑鞘,从前的?锋芒都被遮掩着?,可是现在却有着?遮挡不住的?危险。陆雪殊淡淡地开口:“我想麻烦李小姐一件事。”李夏延一下子?就联想起早间?在清音观主那里,听到的?明河青和观主的?交易,此时也不由得有点心虚,避开了他?的?眼睛:“你说吧。”在李夏延的?记忆里,之前在京城的?时候,应大小姐身边也跟着?一个沉默内敛的?侍女小姝,不过后来应止玥下山了就再未见过。来到代城后,她?有问过在明河青身边娇羞蛮横的?“应小姐”,可对?方表示没有这个人。明河青也露出惊疑的?神色,“应小姐”这才支支吾吾改了话,表示那位侍女已经离府了。可是,虽然印象有点模糊,李夏延也记得应止玥和那位小姝有多么亲近,与其说是关系很好的?主仆,倒更像是情……也不能完全说是情人,李夏延能感觉到,这两人当时对?彼此存有戒备和疏离感,但是这感觉极为微妙,像是裂开在长冬冰河上?绵延的?汩汩春水,乍暖还寒。反正是一种让李夏延想起就脸红的?微妙。不过说这些太远了,只?是面前的?这位陆公?子?也被称作小姝,身形也像,便忽然勾起了她?的?一点回忆而?已。虽然,陆雪殊身上?散发着?不容错认的?尸鬼气息,可无论是谈吐还是动作,都和常人无异。李夏延从来都是观察仔细的?聪明人,心中的?那点猜测从三分可信也提高到了七分。——陆雪殊应当不是尸鬼,而?是被人给阴了。而?这个人,有很大可能是温文尔雅的?清音观主。明河青需要斩杀掉尸鬼,进而?恢复因恋爱脑破坏的?明家清誉,也要稳固他?在京城道教的?传承人地位。清音观主更是需要这么一个机会,借着?明河青之手扫清观中蓄养尸鬼的?传闻,重竖自己阳煦山立的?好人形象。他?们?未必和陆雪殊有仇,只?能说没有旁的?更好人选,而?这倒霉蛋出现的?时机又恰好而?已。可很显然,陆雪殊很早地察觉到了自己倒霉蛋的?本质,于是李夏延也做好了对?方准备逃掉的?打算——被人阴了还不跑,那不是纯纯大傻蛋吗?可随着?陆雪殊的?叙述,李夏延本来心不在焉的?神情微变,惊愕地坐直了身体:“你们?家小姐知道这件事吗?”李夏延:怎么回事,还真的?有大傻蛋啊?!陆雪殊抬起手臂,看?自己变得苍白僵硬的?身体,平静道:“她?没有中尸毒,会比我晚察觉一会儿。”也不需要晚太多,一天?就足够了。李夏延不理解地蹙紧眉:“你家小姐不会赞同你的?。”陆雪殊想起临出门前,大小姐气急败坏翻东西的?样子?,不由得散漫地笑了下。何止是不赞同啊,怕是恨不得会活剥了他?。旁边的?小冬没太听懂这两人的?语言交锋,但也大概明白,他?们?要做一件不太光彩的?事情。——这个不光彩,指的?不仅是明河青与清音观主要对?陆雪殊所做的?,也代指陆雪殊和李夏延要对?应止玥隐瞒的?事情。公?子?外貌金质玉相,哪怕是小冬这种大家侍女,直面这种漂亮的?少年郎时也不由得有点羞涩。然而?刚才李夏延只?是提及了一下“明河青”这三个字,连后面的?话都没说完,小冬就察觉到这位公?子?身上?和煦的?温暖感倏地消退,变作阴沉沉的?冰凉气息,宛如巍峨的?雪山突然崩塌倾泻在眼前。于是此刻那点淡淡的?怀春心事全都褪了个干净,全换成了恐惧。——至于吗?小冬抖了抖,就算是清音观主和明河青是合谋对?他?不利。可清音观主才是主谋,这位道教的?明公?子?,顶多算是个从犯而?已。不知道的?,还以为明河青杀过他?家小姐呢。说来也是有趣,比起敏锐的?李夏延,小冬没那么聪明,可却有着?小动物般敏锐的?直觉,在李夏延之前更早地察觉真相。李夏延不知道小冬脑海里飘过的?想法,她?忍了又忍,还是低声?道:“其实你可以跑的?,何必如此?”便是清音观主神通广大,也没办法捉住一个早有谋划、窜逃出走的?聪明人。陆雪殊正垂眸打量着?手背上?的?血,尽管来源是他?自身,可是却流经了大小姐蘸过唇脂的?指尖,于是他?不由得错觉,这枯败的?血气也染了甜蜜的?樱桃香气。做了这样的?决定,陆雪殊却很轻松,只?在擦拭掉干涸血迹的?时候微顿了一下,笑着?开口。“我也不想的?。”不理性,不明智,亦不果?决。优柔寡断,蠢得要死。大概也是被大小姐的?疯病传染,所以才非要这样做。关心则乱山风呼啸,莺鸟惊飞。午后的第一缕阳光洒在青山翠竹之间,一群面色肃然的正义之士悄然出现在道观脚下。“好多人啊。”应止玥用了午膳,正?在拿着石榴汁随性?散步,以手搭额眺望了一下,好奇道,“侠客们是准备讨伐□□大魔头吗?”虽然李夏延心里?有了准备,但是在听到戴着帷帽的阿月姑娘随口调侃时,心里?还是不由生出几分促狭之意——如果阿月姑娘知?道了被他们讨伐的“大魔头”是谁,也不知?道还会不会这么平静。应止玥前夜鏖战书?海,将她的乾坤囊翻了个?底掉儿,理所当然睡过了头,错过早膳,起床时饿得发懵,却还没到九宿道观派送午饭的时间点。还好陆雪殊提前备了餐食,供大小姐慢条斯理地用完后,起身去后院打井水。只是还没等应止玥接着翻阅可?用的道符,李夏延便带着小冬上门?来?拜访,说她自己想和清音观主学着制符,可?教了束脩费后冥珠不够,买不起松烟墨里?最重要的龙脑原料。旁观的狸娘说漏嘴,说阿月姑娘这里?可?能有,李夏延便上门?来?求。“我身上冥珠不够,只有些常人用的银钱。”李夏延掏出白灿灿的银子,露出副不好意思的神情,“还望阿月姑娘不要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