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最严苛的惩罚莫过于抄书,简直比紧闭挨饿还要折磨人。
你要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几个时辰,闻着墨臭,仿着笔画,稍有错处还要挨戒尺训打,真是想想都觉得痛苦难当
“我跟你讲,我爹他就是从认不清这个事实。”
我一时语快没收住,竟是当着苏祈的面儿揭起了我爹爹的短处来,“我们祖辈几代里就没有出过能做学问的人。起先我爹爹泥腿子出身,市井里摸爬滚打惯了,能填饱肚子就算不错还提什么读书写字,所以他也不讲究这些。
说着,我歪了下脖颈,讲得越发起劲儿,“但是后来等他渐渐有了权力,一切就有所不同了,他在权利的当下还想要个好名声。我爹一直都认为自古圣贤皆是出自读书人,于是他便标榜自己文武双全。更甚者,你是不知道。。。。。。”
我双手下意识地隔空比划了起来,嫌手里的绢布实在碍事,我便顺手将其塞进了袖袋里,“我爹居然硬是对外人说我们是孔子的后人,我们家人都给留有脸面,谁也不好意思去拆穿他。但是真的,真得挺丢人。你想啊,这天下姓孔之人何其多,若是每一个都是孔圣人的后代,那还不乱了套。”
苏祈一直没有插话,他就这般静静地看着我,看着我在那儿手舞足蹈地糟践我爹。
“后来瞎话说久了,爹爹他自己都信以为真。竟然仗着自己人多势众腆着脸去孔府拜见衍圣公。他想把我们一家子的名字都入了人家的族谱里。结果可想而知,我爹当时就被孔氏嫡族拒之门外。那脸子丢的可不是一般大,可谓天下人皆知,就连远在奉化的耿伯伯都修书过来给我爹爹好一通笑话。”
“你这样说你父亲。。。。。。”
苏祈望着我,笑意渐浓,“可以吗?”
“那有何不可的?”
我不以为然地一摆手,“事实本来就如此,做了便不怕承认,也总比死要面子活受罪强。而且我就是与爹爹的理念相悖,那诗书传家有什么重要的?拳头传家更重要。。。。。。”
说到这里,我顺势握起拳头,语气甚是豪迈地继续说,“习武强身,让后人不被轻易欺负才是本事。”
同苏祈侃大山,我一时忘了时辰,等意识到必须要走时,眼瞅已是午后。
我原时想压着要回府的消息,寻思着从后院角门偷偷溜进。
哥哥被我强行抓来帮我打掩护,他先从正门光明正大地进府,然后再来后院,借故遣走了这里所有打扫的仆役。
很快,后院木门被人开启了一小条缝隙。
哥哥“咻咻”地冲我招呼了两声,我立马动作麻溜地去钻了进来。
后院没有人,回廊也没有。
可我还是小心谨慎地躲在哥哥身后,做贼似的小跑着。
我们这样一路穿过回廊,都是相安无事,可我们还是低估了娘亲掌控府上的能力,也不知是哪个小厮瞧见了我们,先行跑去同她告了密。
就在要拐进我所住的院廊之,走在前面的哥哥突然止步,我本就低头哈腰地跟着他,也不看路。他这一停,我的头顶立马就撞上他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