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褚思年近七十,身体早已并非硬朗,上月大病过一回后便逐渐开始不管政事了,这次见自己无论如何也熬不死前面两个阁老,当不上首辅,索性回家颐养天年去了。
程殊打着搅乱一池浑水的主意,甚至不管张中承和怀友明,直接将褚思扶了起来,满脸悲怆之色:&ldo;褚阁老,万望您三思啊,您乃国之肱骨,朝之栋梁,您若乞骸骨回乡,这朝中政事该当如何啊!&rdo;
另外两个阁老闭着嘴看着程殊演戏,实在是程殊演得过于逼真,甚至还挤出了两滴眼泪,看得两人也有点唏嘘,不禁想着初入内阁的时候,三人尚未如此老迈,偶尔也有着一腔热血,但随着年纪也渐渐消逝无踪了。
而作为事主的褚思更是感慨万千,若不是他在仕途上已然达成所望,而又觉得自己年岁无多,否则谁不想在这高位上呆的越久越好。被程殊这样一劝,他内心稍微动摇了一下,但很快又坚定了起来:&ldo;多谢娘娘和陛下厚爱,但老臣实在是力有不逮,若是能将阁臣之位让贤,则朝廷必将是焕然一新啊。&rdo;
程殊在心里拼命点头,想着这老头子竟然在最后明白了一回事,现在朝中的老臣已经够多了,见不到一丝新鲜的朝气,也是时候该将位子让给年轻的人了。
但程殊是谁,死都死过一次了,假意的眼泪还不是说来就好,好听的话还不是说讲就讲,要不是男女终究有防,她都想拉着褚思的手给他哭一通,哭得褚思走也走得不爽,留也留得难受。
&ldo;若是褚阁老决意要走,那也需举荐几名朝廷肱骨才行,到时候张阁老、怀阁老也各自举荐几名,两位阁老同陛下和哀家商议,大家一同推举出新的阁臣。&rdo;
褚思听了这话,差点把一口老牙都咬碎,他竟然现在才看明白程殊的心思。程殊打的主意竟然是让褚思在内阁遴选之前就走,毋要掺和进这摊子中。
褚思听明白了程殊的话后,在心里恶狠狠地骂了一句,这小泼妇心里竟是长了千百个窍,让他这浸淫官场几十年的老狐狸都险些中了招。
张中承和怀友明也领会了程殊的意思,他们也感慨程殊生得心眼太多,但也不得不说,程殊当真有几分胆识,堂堂阁老也敢这么直白地算计,而且事先没有和他们两人通过气。
程殊心里也有苦说不出,要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赶到一起了,她也不至于如此仓促,至少要先谈一谈张中承和怀友明的口风再行决定。但如今她也是赶鸭子上架,只能盼望两个阁老给她些许的面子。
也不是程殊非要将褚思赶尽杀绝,只是当下的形势由不得她手软。她想给纪别铺路,而她能亲政的日子却越来越少。
褚思作为无党中亲南党之人,一旦离开了内阁,阁臣中只剩下一个清流的张中承和一个南党的怀友明,应天党怕是拼命也要将党臣塞进内阁,这样势必会有南党之人落选,到时南党有了更多说话的余地,想提升纪别也变得容易起来。
还有翰林中公孙酉文章的事情,也给程殊提了个醒,那就是纪别已然被人盯上了,甚至有人不惜折损一个状元来将纪别拉下马。虽纪别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备不住背后还有人捅冷刀子,他并非事事都定能招架得住。
要说程殊的路数没有多深,这些官场的老狐狸多少也都看得透,怀友明先是一喜,随后又在心里疑惑,程殊没有道理要帮助南党,但此时已经容不得他想太多,他当即站出来说道:&ldo;太后娘娘此言甚是,臣以为褚阁老为国尽忠多年,更应为国举材。&rdo;
褚思气得吹胡子瞪眼,当他不知道怀友明打的是什么主意,还不是他推的贤举的材,最后都给别人铺了路。
现在就剩下张中承还没表态了,其余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张中承面上没有任何变化,只是一下下地捋着一把山羊胡,他沉吟许久后说道:&ldo;老臣也以为,太后娘娘所言有理。&rdo;
张中承此话一出,程殊长出了一口气,而褚思的脸色猛得沉了下来。想来他乞骸骨的打算定是另外两人都同意的,但现在却还要反将他一军,再没脾气的人怕也是要怒了。
程殊知道,这一手她做的不地道,但如今她只能将歉意藏在心底。
褚思很快就以身体不适为由离开了,程殊也没有拦他,剩下张中承和怀友明继续和程殊商议。
重生对程殊来说有许多好处,但同时也有不少劣势,最明显的就是,她记不清楚当下的朝政。
她记得身死之时的六部九卿,记得当年有何大政,税负几何,但她不记得今时今日的。
单凭这几天的了解,远不能让程殊记清楚各个朝臣,因此张中承和怀友明拿出一份名单,跟她说这个人堪当大任,那个人却不行的时候,她连名单上的人都没认全。
名单分了三页,分别是三个阁老推举的,程殊拿过来浏览了一遍,先将她认识的人挑选出来。
其中有一个礼部侍郎是张中承推举的,程殊记得几年之后他成了小皇帝的嫡系阁臣。她本有两种做法,要么顺势而为,事情的发展就会和上辈子不变,这样程殊便能凭着重生的优势有所防备,还有便是靠占的先机直接改变所有事情的走势。
刚重生那阵,程殊还在两条路之间摇摆不定!甚至有些偏向第一条路。但如今纪别却想大刀阔斧地改变,在他的影响下,程殊也多了许多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