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街小雨润如酥,淅淅沥沥的细雨如同断裂的丝线般,一滴滴穿过教坊司高高的中空阁楼,斜风细雨打在楼中身子不停颤抖的少年身上。
在左十五怀中,一个面容姣好、身段妖娆的女子身躯,渐渐变得冰冷僵硬。
额头磕碰出的血洞中,鲜血正在汩汩而流。
“好……我把三锭金元宝给你。”左十五囫囵擦了一把脸,恨声说道,“不过你须得让我帮牡丹姐,把这身衣服换了。”
教坊司女子常年穿着绿色服饰,代表着其低贱身份。
牡丹姐生前沦落风尘,死后应当清清白白踏上黄泉路。
穿红戴绿、年老色衰的老鸨眯着眼冷笑道:“知好色则慕少艾,老娘我就体谅你这番遐思,楼上牡丹闺房自去罢!”
老鸨说话尖酸刻薄,眼神不离少年手中狠狠握着的三锭金元宝。
少年不善言辞,扔下金元宝后,也耻于与围观的这些下流人士为伍,朝着被青楼护卫控制住的莲儿姐呼唤一声。
在老鸨点头同意下,左十五抱起牡丹尸身,往三楼房间走去。
“这牡丹娘子性情也太过刚烈,身为教坊司女子,失贞是早晚的事情,又何必如此想不开跳楼自尽呢?”
“嘿……可惜这牡丹娘子被赵商抢先得手,后来人别说吃肉了,喝口汤的机会都没有。”
“话也不是这么说,彼为青楼女,更胜良家子,牡丹娘子不过是一名歌伎,向来是卖艺不卖身,被赵商下药得手,悲愤之余有此行径也能理解。”
围观众人惋惜有之、遗憾有之、嫉妒者有之、冷笑者有之,却少有人付之同情。
或许只有同为教坊司姐妹的一位位娘子,心中有丁点兔死狐悲之感。
左十五并没有踏入牡丹闺房中,只是把守在门口,横眉冷对围观指指点点的众人。
不一会莲儿呼唤的声音传来,左十五走进房间,将牡丹头上戴着的云形金丝掩鬓、金镶玉石镯、金凤簪等物摘下。
一身白衣缟素的牡丹素面朝天、不施粉黛,却仍不掩其绝色佳人的本质。
“十五……”莲儿泪眼婆娑,欲言又止。
“牡丹姐说过,她虽身在教坊司,做人却要留下一身清白,这些凡尘俗物不配戴在她身上。”
左十五知道莲儿的意思,不过这些金银等物,牡丹向来视为粪土,而他也毫不在乎。
况且……以老鸨锱铢必较的性子,必然不会允许他带走这些金银珠宝。
左十五拿起一旁的金创药,涂抹在牡丹额头伤口上,背起她的尸体径直走出。
尸体正在慢慢僵硬,他须得赶紧将牡丹姐带到城外,葬在清源山下才行。
死者为大,无论是前生还是今世,都是颠之不破的道理!
许是因为左十五面无表情的模样太过渗人,老鸨居然大发善心给了莲儿一天假期,允许她陪同左十五外出送葬,惹的莲儿梨花带雨千恩万谢。
“想要支开莲儿姐,独占牡丹姐积攒下来的财宝,且容你得意一时。”
左十五看在眼里记在心中,走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心中冷笑不已。
此时正是闹市开始的时候,丰都城街道上人头攒动,教坊司牡丹花魁坠楼身亡的事情,早已传遍大街小巷。
左十五所过之处,多少难听的流言蜚语传入耳中,他都是置若罔闻。
“十五,我去找一辆推车来吧。”莲儿擦去眼泪,看着左十五满头大汗的样子,心中有些心疼。
左十五抬起头来,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我没事,牡丹姐说过,有朝一日走出教坊司必是清白之身。
如若不然,就要我背着她的尸身,葬在清源山角莲花池畔,这件事我绝不能假手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