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钟苓!快来,帮帮我!&rdo;她头也不回地叫钟苓。钟苓笨拙地从座位底下钻出来,浑身发软,四肢无力地走向梅岑。
&ldo;来!&rdo;梅岑拉着钟苓,&ldo;往那儿看!&rdo;她指着那团扑朔迷离的光斑,迫不及待地等着钟苓的反应。后者从衣兜里掏出一副眼镜戴上,费劲地顺着梅岑手指的方向看去。
&ldo;这‐‐好像是……!&rdo;钟苓难以置信地说,眼睛还盯着那儿,双手按着玻璃,呼出的蒸汽凝结在上面,雾蒙蒙的。
&ldo;是什么?&rdo;梅岑急切地看着她的朋友。钟苓摇着头,不住地感叹:&ldo;太不可思议了!太可怕了!太出人意料了!太离奇了!太邪门了!&rdo;钟苓仍旧不回答,一直看着那块光斑。梅岑踮起脚,不耐烦地也看着同一物体,唯一的不同点在于:深度近视、又忘带眼镜的她实在是徒劳,与其如此,还不如在车座下睡一觉呢。
&ldo;我觉得我们必须下车看一看。&rdo;钟苓终于说了一句梅岑能够完全听懂的话。
&ldo;你找死吗?&rdo;梅岑声音轻轻的,好像钟苓早已停尸在床。
&ldo;那个闪闪发光的,是个手术剪刀。你不记得了吧,是u4的标志。&rdo;当梅岑搞明白这句话的涵义后,不安之感油然而升。
冤家路窄,可也不会这么窄吧‐‐她们居然阴差阳错地闯进了他们克星的地盘!不过二人谁都没有真正到过u4,只听傻姑娘说过它位于一座盛产变质海产品的臭不可闻的海鲜厂对面。
&ldo;那就‐‐就出去看看?&rdo;梅岑不知怎的,也同意了这个想法。梅岑把蜡烛放到一边,谨慎地向车门移动。钟苓接过烛台,一把抓起两人的书包,紧随其后。
她们可能对车门的性质不够了解。梅岑先是又推又搬,拧着所有螺丝,试图尽可能悄无声息地把车门打开。但命运在门的大力协助下始终跟她作着极为顽强的抵抗,钟苓看梅岑都几乎琢磨着给门一脚了,赶忙适时拦住了她。
&ldo;你得把握住自己。&rdo;她用耳语般模糊的嗓音对那已经火冒两丈五的同伴警告道,&ldo;不然我们都得上西天。&rdo;她拍着梅岑的手掌,把身子探向门,缓慢地一扳某个螺丝,咔啦啦,门开了。梅岑惊奇地看着这因人而异的怪门,自嘲地叹息着。钟苓得意之中也不免有一丝疑惑‐‐自己只会惹麻烦,偏偏门喜欢她?怪哉怪哉!世界越来越让人搞不懂了。
开门后,钟苓的胆量就又掉回了世界最低点,快得让人生疑。梅岑无奈地走在前面。当她的脚掌接触到坚实的大地上时,才领会到‐‐是真的领会到她们的处境了。尽管她以往曾经领会过许多次,但总是一知半解。她正位于一个高大宽敞的地道里,没错,是一个地道。
钟苓也下来了。两人每走一步,就听见重叠的脚步声可怕地回响着,阴险地四处碰壁。离车有尺把远时,一扇面积庞大的栎木旧门出现在了她们面前。这门似乎经久不衰,看上去十分坚固,使梅岑不禁想起了六号楼三楼的门。大概是受了点影响,梅岑觉得u4的门也不是那么安全,她指的是想必那上面关卡重重。钟苓好像亦有同感,此时也警惕地打量着门。
终于,梅岑伸手去握住铜制门把手。她本以为会触到一个冰凉刺骨的圆东西,可那把手摸上去一点不凉,反倒有些温温的,就像《老残游记》里的温凉玉。梅岑微笑着,门把手的暖流犹如刚从充满光明的环境引入,增添了梅岑的信心与勇气。咯哒一声轻响,门开了。它滑脱了梅岑的手,自动向后敞开。梅岑和钟苓神经高度紧张,不知道下一步怎么办。
然而什么都没发生。另一个地道在她们面前展开了,比前一个稍小一些。钟苓慌乱地看梅岑,对方平静而坚决地点头。在迈第一步之前,梅岑又回头看校车。它还停在老地方,但在黑暗中看不真切。走进第二个地道后,梅岑发现这里其实是一个圆圆的屋子,屋顶上悬挂着几盏摇摇欲坠的老式吊灯,造型与校车上的台灯出奇地相似,其余什么都看不清。就在二人步入房间的这一瞬间,所有的灯都亮了,同时,门也徐徐关拢。梅岑有些慌张,门关了,那万一遇到危险,她们该往哪跑呢?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回身去开门。完了,门真的打不开了。她愁苦地看看钟苓,钟苓惭愧地低下头,耳根红彤彤的。不过梅岑一点也不怪她,为什么?可能因为……
梅岑不吭声,环顾着这屋子。屋子的墙壁上还嵌着许多门,梅岑粗略地一数,足有二十扇,外形都破破烂烂的,似曾相识。
&ldo;我们走哪一个?&rdo;钟苓有气无力地问,脸还红着。
梅岑仍旧沉默。她没听见钟苓的话。她刚才一直在仰望着天花板,上面装饰着几副宗教画,有耶稣受难像,圣母玛利亚像等,她不是太了解,但觉得十分雅致。
&ldo;你到底是拿个主意呀?&rdo;钟苓急了,催促着。
梅岑回过神来,随便指了一扇门:&ldo;就这个。它离出口很近,如果遭遇不测,我们也好逃出来。&rdo;
这个门把手也是暖洋洋的,可能在阳光下晒了好几个钟头。一进门,就掀起一阵灰尘,搞得两个人什么也看不见。过了一会儿,烟消云散了,她们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个图书馆样的地方。这里有好多灯,借着光亮,梅岑看见房间里摆着许多陈旧的书架,上面杂乱无章地排列着好多书,都被鹅黄色的灯光笼罩着,好像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或是说,她们两人是另一个世界的。钟苓慢慢把手伸向书架,有点害怕地抚摩着一排排书本的书脊。梅岑则站着,在这极端寂静的房间里,她听见了自己的心跳,连血液在血管中川流不息的哗哗声也听得一清二楚。倏然间,伴随着砰地一声响,门开了,一群人蜂拥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