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帆低垂着眼皮,电话那头传来小婴儿的哭闹声,一阵高、一阵低,大人哄孩子的低语,也是一阵高、一阵低。“师兄,你先顾孩子吧,我再好好想想。”他说。老蒋忙着伸头去看远映臂弯里刚睡醒的女儿,“嗯嗯,好,你再想想啊,别冲动。”他于是真的想了好久,久到爷爷奶奶接了孙子回来,他还在想。他们进门时带进来的一阵年底的冷风,“呼呼”全都吹进他领口里。“爸爸,我今天要吃妈妈做的那种果汁,加甘蔗的那种。”木木睁着肿眼皮说。“哦,妈妈,她出差了,你等她回来跟她说吧。”他慢吞吞说。“出差?她这自己的公司,还出差呢!忙的花样真不少。”吴芳低头系围裙,撇了撇嘴。杨帆头一次觉得,这话不好听,也许只有摘掉了一家人的头衔,有些声音才能听出异样来。“妈,她出不出差,都是她的工作,你以后不要这样说。”“本来就是嘛,这还忙的回不了家了,一个当妈的,像什么样!”吴芳扭身进了厨房,打火炒菜,又转头吆喝:“木木,果汁一会儿奶奶给你做,别等你妈了,等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听在耳朵里,看见木木得意地回答:“好,我要多加糖。”“妈妈不让你晚上吃糖。”他提醒孩子。“奶奶说,妈妈不在家就可以吃。”他皱了皱眉,心里有一刻庆幸,还好这些话,周格没听见。可下一刻,他马上反应过来,她以后都不用听这些话了……他心里空了一边,天塌地陷地落下去,没有底。丽娜这些天一直住在小姨家,哪儿也没去,闭门不出。她失恋了,结结实实地痛苦着。啸知没空管她,当然也是因为管不了,她亲妈都管不住她,别说她一个当小姨的了。下午三点多钟,啸知从外面回来,踏进门就闻到一股烟味。唉……她一声叹息,看来徐大小姐还在煎熬着。真是件怪事,在情爱、男人上,她和大姐啸吟,从来就不是深情沉溺的主儿,怎么就生出个这么一条筋的外甥女来。她趿着拖鞋推门进了丽娜的房间,看她蓬头散发地坐在阳台的藤椅上,一地的烟头和空酒瓶。“行了,一个二手男人,用得着你这么颓废么?你放眼去看看,外面活蹦乱跳满身发骚的男人多着呢!瞧你这点儿出息。”啸知伸手把丽娜指间的烟头抢下来。丽娜也没回应,眼皮也没抬一下,欠身从面前的小桌子上,又抽了一支烟,“吧嗒”一声点着了。“杨帆这种男人,普通的像地上的蚂蚁一样,你要是真气不过,我找人打断他腿,怎么样?”丽娜“啪”的一声响,手机惊堂木样拍在桌面上,抬头来,抵死的眼神盯在小姨的脸。小姨马上懂了,她细腻白皙的脖子扭了扭。痴心女嘛,都这样!她不屑道:“舍不得就活该你难受了!不然你详细说说,究竟看上他什么?我帮你照样找两个回来。”丽娜又垂下眼眸,似乎真的在想。她深吸了两口,吐出一串青灰的烟圈来,“他不发骚。”慢吞吞地说,咬文嚼字。“这算什么优点,这就是脑子有病!”啸知从不玩这套虚的,外甥女纯粹是见识浅。她弯腰凑到丽娜耳边去低语:“没有不发骚的男人,要真有的话,只有一种原因,他下面不行。”“他肯定很行。”丽娜像只抽烟的木偶,倔强的脸,说。“你试过了?那没什么好遗憾的呀,和男人玩,也就这么回事。你不是本来就不图他什么嘛,那正好。”丽娜仍旧僵着脸,摇了摇头,“没试过。”“啊?!”啸知转身射来一道雪亮的眸光,“那你这么久,跑前跑后的,白忙活一场!”“我喜欢他约我,每次看见他发来的微信,我都高兴,哪怕我知道,他是因为想让我帮他老婆的公司牵线,我也认了;我每天去上班,一想到能看见他,我就愿意早起,多早去都行;我想和他面对面吃饭,听他夸我工作做的好;就算他什么也不说,对我笑一笑,我也……”她说到这儿,哽咽地说不下去。啸知看见丽娜的眼泪,有点儿感动,又有点儿想笑,转过藤椅来,从烟盒里也抽了一支点上。就在丽娜身边站在,忽然想到什么,磕了磕烟灰,问她:“你不会真的为了他,帮他老婆的公司找你后爸去了吧?”丽娜不说话。“你可真是!我是怎么教你的?我让你钓着男人,你把底牌都打给他了,你这什么脑子!”一阵凉风吹过,她们俩都没说话,吹出一片伤感的气氛,忽然有个声音响起来:“所以,你教她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