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不说话,我就要睡着了。”
这并不是一句讽刺,而是事实。
最近几天,沈清行根据岑子陌的恢复情况调整了他的治疗方案,新添入的注射药物里,好像多了一点有助于睡眠的成分。
岑子陌强打精神,跟楚阡面面相觑了十分钟,终于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哈欠。
楚阡作为唯一一个对岑子陌还算友善的楚家人,一直是以一个“好大哥”的姿态与岑子陌相处的。
每次见面,他都会很耐心地关心这位同父异母弟弟的身体健康,在事业上有没有遇到什么难题,还有和林窈的关系有没有什么进展之类的。甚至他还像个普度众生的“圣父”一样,孜孜不倦地劝说岑子陌和楚家握手言和。
虽然岑子陌一直对他爱搭不惜理的,但是也不会妨碍他苦口婆心地说下去。
然而今天的楚阡,却十分反常。
他进了病房之后,就精神恍惚地坐在岑子陌旁边发呆,直到岑子陌忍无可忍地让他有事就快说,没事就快滚。
楚阡抬起头,露出布满红血丝的眼睛,以及瘦削的脸庞。
“阿陌,你看看我现在的样子……”
楚阡依然是西装革履,身上喷着保守又不会出错的男士木调香水,领结端端正正地系在领口,就连镶了一圈黑钻的蓝宝石袖扣都被擦拭地闪闪发亮。
头发打理地很有精神,遮瑕膏也掩盖住了他眼底的淤青,就连下巴和嘴唇上方的胡茬都刮地干干净净。
看起来他依然是一丝不苟的楚家继承人,但是岑子陌能敏锐地察觉到他身上那种近乎穷途末路的意味。
“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糟糕。”岑子陌坦坦荡荡道:“你在楚氏集团里做了这么多年的总裁,扶植起来的人手也该不少了。怎么还能被楚阳给逼到这个境地?”
楚阡张了张嘴,似乎已经发不出声音:“我的长子……没了。”
岑子陌沉默了一下,叹气:“节哀。”
“是她下得手!”楚阡双目通红,发出一声野兽受伤之后的低声嘶吼:“虽然我没有抓到什么证据,但是我知道,就是她做的!她手里肯定还有孟家的残余势力!”
“……是你太没用了。”岑子陌直言不讳道,他仿佛没看见楚阡一瞬间狰狞的表情——毕竟哪个正受打击的成功男人能忍受别人指责他“没用”呢?
岑子陌对于这些“外人”,向来是不会去管他们的心理健康的。他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手腕,道:“孟家是被林家亲自‘碾碎’的,即便楚夫人这位嫁出去的女儿,遮遮掩掩之下保留下来了人手,只怕都不够陪楚阳打一场篮球。”
楚阡:“……”
他哑声道:“王家现在张罗着要把薇馨接回去,而楚氏集团的那些老油条们也不肯轻易站队,纷纷观望……所以,阿陌,你要不要回来?楚家的东西我们五五分,好么?”
楚阡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之前楚家兄弟内讧,争夺家产的时候,王家是不介意帮他一臂之力的,毕竟当时他的赢面大,如果能把楚阳压下去,也就意味着之前按照世家规矩要分给楚阳的家产都可以被他据为己有了。
但是他没能保住自己的长子,导致自己的妻族王家对他的能力产生了怀疑。
都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虽然他们都知道孟家已经被林家碾压的碎碎的了,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便孟家已经剩下骨头渣子,也不是王家这种二流末端家族能小瞧的。
楚阡没有其他的助力,于是只能找到这个对楚家家产看似没有什么心思、又势力足够强大神秘的异母弟弟。
岑子陌轻笑一声,道:“我对楚家的家产没有兴趣,你也知道我并不在乎那点东西——不过令我好奇的是,你为什么会想到过来找我联手呢?”
“因为阿陌你也是楚家人啊,不管你在不在乎,属于你的我都不会少了你的。”
岑子陌摇头,淡淡道:“楚先生,你这样可不是一个谈判的正确态度——你总该让我看见你的诚意。”
楚阡沉默下来,看得出他内心经历着天人交战、艰难挣扎,不过岑子陌依然带着近乎冷酷的疏离漠然,由着自己这位大哥在自己面前“表演”——是的,他无比确定楚阡这副过于浮夸的表现只是为了演给他看。
楚阡虽然算得上手段温和,但是好歹也是二流世家的继承人,怎么可能真的是个没有主见的老好人?
他既然来找岑子陌,就一定已经在心里做好了准备,给自己用来“说服”岑子陌而舍出去的利益做了一个预期估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