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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第1页）

子欲孝而亲不待，这是何等悲哀的事情。她抚摸着已绣好的四只蝙蝠，眼眶微热。

红绒分好了丝线，以禅手指灵活地绣了起来。在冻伤药膏和面脂的滋养下，她手上的冻疮已经痊愈，双手纤细灵活如初。

谢远山一进屋便看到歪在榻上的妹妹，他用手中的书敲了敲以禅的头：&ldo;阿禅，病刚好就做绣活，仔细再伤了身子。&rdo;

&ldo;哥，你怎么得空来了？&rdo;以禅放下手中的活，&ldo;今儿不是要去书院吗？&rdo;因着她的事，谢远山东奔西跑年前都没去书院，如今以禅出来了，谢夫人便打发他依旧到书院读书去。

&ldo;我惦着你的病，过来瞧瞧，一会儿就去书院。&rdo;谢远山说完，示意红绒和紫线出去。两个丫鬟避出去后，他神色羞愧地说道，&ldo;阿禅，哥对不住你啊，害你在牢中受了苦，哥却没成事，科考落第了，你怨恨哥哥吗？&rdo;

以禅摇摇头：&ldo;哥一介书生，都是为了我才那样，我怎会怪你。&rdo;

那日，华宝暄欲对她不轨，若非哥哥赶到，她恐怕逃不过。哥哥为了她，情急之下一棒子砸破了华宝暄的头。当时谢远山科考在即，以禅不能让哥哥因此事受牵连影响科考，便替哥哥顶了罪。谁也没想到华宝暄伤得那么重，更没想到的是，华家的新家主华重锦如此强硬，非要把她关到牢里才罢休。

以禅又道：&ldo;哥哥不必气馁，读书求取功名虽是极好的事，却不是唯一的途径。一次不及第有什么，再考就是了，纵然最后考不上，也没什么，哥哥只需尽力就好，不要负担太重。&rdo;谢远山点点头：&ldo;妹妹好生将养着身子，待病好了，哥哥带你出去，你想到哪里玩？西郊樱花谷的樱花快开了，东山的杏花也要开了，哥带你去赏花。&rdo;

以禅小半年没看到花啊草了，歪头想了想：&ldo;去西郊看樱花吧。&rdo;

谢远山伸手揉了揉她的头，瞧见她手中的绣活，问道：&ldo;妹妹这是在绣什么？&rdo;

以禅目光微黯，低声说道：&ldo;给爹的五蝠袜。&rdo;

谢远山叹息一声，揽住以禅拍了拍她的肩。谢以禅趴在哥哥怀里泣不成声，自回府后，母亲每见她一次，便哭一次，她却不敢哭，怕惹得母亲收不住。

&ldo;所有的委屈今日一并哭出来吧，阿禅。&rdo;谢远山低声安慰。

以禅哭够了，又叮嘱哥哥：&ldo;书院不比家里，添置的衣服带全了，脚炉手炉也带上，读书虽要紧，却不及身体要紧，哥哥万万要珍重。&rdo;

谢远山连声应了，自去书院。

以禅将最后一只蝙蝠绣好，这才收了绣线。她照着袜样剪了布，一针一线缝了起来。

紫线端了熬好的汤药过来，以禅一口气喝了，眉头都没皱。紫线早备好的蜜饯她也没吃，只是饮水漱口，对紫线说：&ldo;不是说了吗，以后不要备蜜饯了，这些甜品我也吃腻了，能省则省吧。&rdo;她在牢中待了几个月，早不似以往那般娇气。张牢头对她颇多照顾，饭食虽不好，却没拿馊的给她。其他的女犯就没这么好命了，馊饭冷饭哪个没吃过。这些她都看在眼里，怎么还会嫌药苦。

日影西斜，天光微黯。

再在窗边待着有些冷了，以禅起身到了床榻上。她将做好的五蝠袜收了起来，准备待身子大好了，去祭拜爹爹时烧给他。

&ldo;小姐，你还记得去年上元节时做的那盏花灯吗？&rdo;红绒点亮火烛说道。

以禅凝眉想了想：&ldo;是那盏人物绣像走马灯吗？我记得焕儿喜欢，让他拿去玩了。怎么了？为何说起这个。&rdo;

&ldo;今儿锦绣坊的刘掌柜过府来报账，我听他与夫人谈话时说起那盏花灯了。好像是大公子为了招揽生意，上元节时把花灯挂在锦绣坊门前了。听说，后来有人看上了上面的人物绣像，非要买了那盏花灯。&rdo;

紫线蹙眉：&ldo;大公子怎么如此糊涂，姑娘亲手绣的花灯怎么能随便挂出去！&rdo;

红绒笑嘻嘻道：&ldo;那也没什么，说不定还是好事呢，这不有人要买花灯吗。&rdo;

紫线敲了敲红线的头：&ldo;你个不长心的，姑娘绣的东西能卖吗？难道刘掌柜把姑娘的花灯卖了？&rdo;

红绒忙摆手：&ldo;他哪里敢做主，不过，他说起又有人看上了小姐的绣品，重金从锦绣坊订货呢，好像是出了这个数。&rdo;她伸出五根手指摇了摇。

&ldo;五钱？&rdo;

红绒摇摇头。

&ldo;难道是五两？&rdo;紫线不可置信地问。她晓得有些姑娘以做绣品贴补家用，但也不过一件几钱，能出到五两一件的，她从未听说过。

红绒颇为得意地点头：&ldo;那人一气订了十件，刘掌柜心动了，便过府来禀告夫人，不过，被夫人骂走了。&rdo;

&ldo;我看那刘掌柜是被猪油蒙了心，这种事根本不用想的。&rdo;紫线哼道。

&ldo;倒是可以应下来。&rdo;以禅忽然说道。

烛火映亮了她的双眸，眼波闪亮，仿佛落入月色星光的秋水，再不似前几日那般静若死水了。

&ldo;小姐，万万不可，哪家深闺小姐会卖自己绣品啊，这与小姐的名节有损。&rdo;紫线忙阻拦。

以禅抬眸，凄然一笑：&ldo;紫线，你以为，我一个蹲了五个月牢房的人，还有名节可谈吗？&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