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这便叫他们送上笔墨来。”顾若兰道。
刘绰赶忙阻拦,“不急!”
顾若兰有些不解,“为何?”她再次起身,趴到刘绰耳边轻声道,“绰姐,你也记不住全部了?惭愧,我就只记住了最后一句,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不知道这几句能对你有点帮助么?”
刘绰笑着道:“不是因为这个。子时过半后便算是台郎的生辰了。我想把辛弃疾的这首《青玉案·元夕》送给他。”
原本她想在回程时,在车上说给他听的。
顾若兰坏笑着坐回座位,揶揄道:“哎吆,哎吆,知道你们感情好了,原来绰姐姐是想等到子时专门送给裕阿兄啊!”
李二原本还想,要不干脆让顾若兰把椅子搬到刘绰另一边去,省得她俩总这么咬耳朵累得慌。一听这话倒有些受宠若惊了,没想到刘绰竟想用一首送给他的诗来参加斗诗大会。
上回听到刘绰那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他便知道她诗才了得,只是平日里喜欢的东西太多,不乐意表露罢了。不过,若是送给他的诗,不就是情诗?绰绰真的要把这样的诗挂在杏花楼中展示一整天?她来到长安不过才半年,却真的已经将长安女子的豪放洒脱学了个十足十。
“好个顾九,你怎么说出来了,这还怎么算惊喜?”刘绰这回倒是真的有些羞恼了。若真是她的原创也还好说,此等借花献佛的勾当,她心中本就有些惶恐和惴惴。
李二笑着道:“无妨,我可以权当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杏花楼本就是文人墨客们的常聚地之一,这上元节斗诗大会又已举办了多年。亥时的更鼓响过后,登楼的人越来越多。有食客,有书生,也有全然是来看热闹的乐子人。
走廊上的动静也越来越大,因为已经有不少人挥毫泼墨,写就了自己的诗篇。食客们纷纷从三楼、四楼的雅间和一楼大堂涌到了二楼的题诗处。叫好之声不绝于耳。
“二叔?听掌柜的说你也在杏花楼中,竟是真的!”跟着李诚进门的是一个二十岁上下的青年,却一口一个二叔的喊着李德裕。
顾、刘二人起身行礼。
李二介绍道:“绰绰,若兰妹妹,这是我族兄李巽家的五郎,李缄。五郎,这是我的未婚妻子,刘绰。这位是京兆尹顾家的九娘子,顾若兰。”
李缄忙笑着道:“见过刘五娘子,顾九娘子。别看我年纪大,辈分却小。果然闻名不如见面,两位娘子真是好相貌!今日上元佳节,我跟韦县丞家的韦大郎还有李御史家的李大郎一起在这楼中吃酒。本想约二叔一起出来逛逛的。可他说自己已经有约了,原来是要会佳人。真是重色轻友!”
李二道:“他们两个呢?”
“他们两个在二楼雅间等着呢。我们到的早,特意挑了离题诗处近的房间。怎么样,二叔,跟我一道下去看看吧?去年让你提前溜了,今年说什么你也得下去给我们镇镇场子!若是再让那个赵五郎得意,以后我们几个可就别在长安城混了!”
顾若兰小声道:“你家李二的辈分是真高!李巽今年都六十多了,都跟他平辈!”
刘绰心下有些窃喜,大家族亲戚多,如此一来,她以后站规矩的地方就更少了。毕竟辈分高,寻常的大姑娘小媳妇都不能在她面前摆长辈的谱了。
顾若兰又道:“韦县丞出身名门,是京兆万年人。元日那天,见过他上门给我祖父拜年。这个李御史说起来跟李二家还有点亲戚,也是赵郡赞皇人,不过是赵郡李氏东祖的。这两家的郎君跟你家李二的关系都不错。你来长安前,这种日子必定是混在一处的。去年就是跟他们在一起的时候碰到了那两个。”
刘绰道:“反正就是名门之后跟名门之后玩呗!”
李二道:“春闱在即,今日楼中必定才子众多。他们为博才名,少不得要使出浑身解数!我才疏学浅,实在不想跟他们争名斗胜!”
刘绰听的出来,李二这话不止是对李五郎说的,也是对她跟顾若兰说的。
虽说今日在长安城其他地方必然也有诗会,但其影响力和人流量自然跟杏花楼的斗诗大会不可同日而语。
杏花楼的食客,达官显贵众多。
不少没有背景的读书人都是带着提前准备好的诗歌来的。若是有幸得哪位显贵赏识,帮着引荐一二,日后必定前途不可限量。
“你就别谦虚了。知道你一向不乐意与这些学子们争抢。可我们也不求得三甲啊,只要能压过那个赵五郎一头就行。可惜我只好书法,不善写诗,不然也不会上来劳烦你。二叔,你是不知道,赵五那厮去年有多嚣张!”
这边正说着,又有两个少年郎君前后脚入得门来,一高一矮,却是跟李二差不多年纪的。
“李五郎,托你上来喊人,你怎么也不下去了?”个高一点的少年道。
“我这不是正劝着呢嘛!可二叔他有美相陪,不乐意搭理我啊!”李缄道,“韦澳,你们怎么也上来了?”
“别提了,那个赵五就在咱们隔壁的房间。刚才特地过去下了战书。他还带了七八个府上的幕僚呢!另外,今日舒王殿下似乎也在杏花楼中。据闻他今夜宴请的乃是昌黎先生!”个子矮点的少年道。
韦澳道:“啊?昌黎先生也在?我怎么不知道?李璆,咱们俩不是一起上来的么?”
李璆道:“你光顾着赶路,定然是没留心楼中人的谈话吧?”
大家又在李二的引荐下,各自见礼。
李璆道:“原来二郎是舍不得刘掌食?既如此,那还等什么,一起下去吧!我们那个房间宽敞得很,大过节的,还是得人多凑在一起才热闹啊!也让我们尽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招待未来的嫂夫人!”